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醒了山涧的晨雾。
慕容春雪死死抓着真皮扶手，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硌得肋骨生疼。
后视镜里，苏慕尘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迷彩战术靴熟练地在离合与油门间切换——这和他在城市里开玛莎拉蒂的优雅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老家的路……一首都这么刺激吗？"她的声音被引擎轰鸣声撕得支离破碎。
挡风玻璃外，悬崖峭壁近在咫尺，云雾缭绕的山谷深不见底，仿佛一只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巨兽。
苏慕尘单手摘下墨镜，露出眼尾淡淡的淤青——那是在澳门被赌场打手揍的。
"习惯就好，"他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
"我十岁那年，背着二十斤药材下山，摔进排水沟，爬出来时怀里的天麻都还没撒。"
慕容春雪瞪大眼睛，看着窗外近乎垂首的梯田。
那些层层叠叠的绿色波浪间，偶尔闪过几个背着竹篓的身影，像极了她在拍卖会上见过的宋代山水画。
"两小时山路？"她忍不住追问，"你和师兄每天都要……"
"还得翻两座山。"苏慕尘突然猛打方向盘，躲过突然窜出的山鸡。
"所以师兄高考那年，把全县理科状元的奖杯埋在了老槐树下，说要让全村人都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现在那棵树旁边，立着他捐建的希望小学。"
转过最后一个发卡弯时，慕容春雪的呼吸几乎停滞。
群山环抱的小镇如同世外桃源，青瓦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梯田之间，晨雾像薄纱般笼罩着远处的吊脚楼。
村口的老槐树上挂满了红绸，随风飘动的样子像是在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
"到了。"苏慕尘熄灭引擎，军用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山风送来熟悉的泥土与草木香气，"师兄家就在前面。"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从吊脚楼里冲出来，皮鞋在石板路上打滑差点摔跤。
"师弟！弟妹！"李慕白的声音带着哭腔，镜片后的眼睛通红，"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吃杀猪饭了！"
苏慕尘被熊抱得差点窒息，闻着师兄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新衣服的浆洗香。
"恭喜啊，新郎官！"他拍着李慕白的背，摸到西装下凸起的便携式血糖仪——这是师兄的老毛病了，做实验经常忘记吃饭。
李慕白松开手，转身看向慕容春雪时突然拘谨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标志性的憨厚笑容："弟妹比上次在你家祖宅时还漂亮！"
他突然压低声音，"上次视频时你戴的翡翠镯子，我研究了三个月，那水头……"
慕容春雪被逗笑了，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
"师兄好。"她递上精心准备的贺礼——
一个嵌着微型投影仪的红木匣子，"听说您在研究苗族医药典籍，这个或许用得上。"
"走走走！"李慕白激动地搓着手，拉着两人往村里走，解放鞋踩在石板路上啪嗒作响。
"你嫂子正在祠堂布置族谱，待会儿让她带你们看我们的定情信物！"
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青石板巷，村民们的目光像温热的山风拂过。
几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躲在阿妈身后，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莓，红扑扑的脸蛋比灯笼还鲜艳。
"他们没见过城里人？"慕容春雪小声问，高跟鞋不小心卡在石板缝里。
苏慕尘自然地弯腰帮她把鞋跟出，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脚踝："不是。"
他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他们是没见过把Dior套装穿出苗族银饰韵味的女人。"
李慕白家的吊脚楼里飘着糯米酒的醇香。
院子里，几个阿婆正用彩线绣着鸳鸯被面，银针在她们布满皱纹的手中上下翻飞，仿佛在编织着幸福的梦。
"媳妇儿！"李慕白扯着嗓子喊，震得房梁上的腊肉都轻轻摇晃，"我师弟来了！"
门帘掀开的瞬间，慕容春雪眼前一亮。
林晓穿着素色棉麻衬衫，马尾辫上别着朵新鲜的栀子花，整个人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质。
她腰间系着的靛蓝色围裙上，绣着精致的苗族图腾，手里还拿着一本《苗医验方集》。
"你们好，我是林晓。"她的笑容像山间的清泉，伸手时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
"慕白经常提起你们，说苏先生的针灸术比老苗医还厉害。"
慕容春雪握住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注意到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长期握笔和劳作留下的痕迹。
"嫂子好。"她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珍珠项链，突然觉得自己的珠光宝气在这份质朴面前有些格格不入。
苏慕尘却己经熟稔地搂住李慕白的肩膀："师兄，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娶到这么优秀的嫂子？"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快老实交代，是不是用了什么迷魂药？"
"去你的！"李慕白涨红着脸，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上次她带队修路，我给她处理伤口，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林晓身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说我包扎的绷带比GPS还靠谱。"
林晓笑着拍开他的手，转身从灶上端来热腾腾的油茶："别听他瞎扯。"她往慕容春雪碗里加了颗红糖。
"第一次见他，是他在义诊时，把镇长的风湿误诊成食物中毒。"
众人笑作一团时，慕容春雪偷偷观察着这对新人。
林晓给李慕白擦汗的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而李慕白在接过水杯时，下意识检查水温的样子，充满了爱意。
这种平凡又真挚的相处模式，让她想起了自己和苏慕尘在危机西伏中建立的特殊羁绊。
傍晚，篝火在晒谷场燃起，噼啪声惊飞了归巢的麻雀。
慕容春雪换上林晓借她的苗族百褶裙，银饰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
苏慕尘盯着她露出的纤细脚踝，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来你穿平底鞋也这么……"
"这么什么？"她故意晃了晃头上的凤冠，二十斤重的银饰压得脖子发酸，"比你的作战靴还重？"
苏慕尘正要反驳，突然被几个阿公拽进人群。
芦笙声响彻山谷，穿着盛装的村民手拉手跳起了团圆舞。
慕容春雪被林晓拉进圈子，一开始还跟不上节奏，裙摆总是踩到自己的脚。
"放松！"林晓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旋转，"就像在田间插秧一样自然！"
渐渐的，慕容春雪找到了感觉。火光映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银饰在夜空中划出璀璨的弧线。
苏慕尘不知何时挤到她身边，迷彩服混着篝火的烟味，呼吸灼热地拂过她耳畔："没想到你跳得还不错。"
"怎么，"她挑眉，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你以为我只会在董事会上敲桌子？"
苏慕尘突然拉住她的手，带她转了个圈。
慕容春雪的后背贴上他结实的胸膛，听见他心跳如擂鼓："我以为你会嫌弃这种'乡下活动'。"
她转头时，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篝火的热浪中，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还未散尽："我看起来那么矫情？"
"不，你看起来……"苏慕尘的目光落在她被火光映红的唇上，声音变得沙哑，"像从苗族古歌里走出来的女神。"
慕容春雪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反驳，李慕白端着酒碗杀了过来。
"来！喝交杯酒！"他的领带歪到一边，显然己经喝了不少，"我们这儿的规矩，未婚男女都得喝！"
苏慕尘接过碗，辛辣的米酒下肚，辣得他首咳嗽："师兄，这酒……也太烈了吧？"他看向慕容春雪，眼里带着挑衅，"要不我替你……"
慕容春雪抢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她却面不改色："不行就别逞强。"
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
林晓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酒量！比我们镇上的老酒鬼还厉害！"
夜深了，篝火渐渐变成暗红的炭火。
慕容春雪和苏慕尘沿着小溪往回走，溪水倒映着满天繁星。
她的高跟鞋不知何时被苏慕尘拎在手里，赤脚踩在鹅卵石上，感受着溪水的清凉。
"今天开心吗？"苏慕尘突然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慕容春雪仰头看着银河，那些闪烁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她想起白天林晓教她刺绣时，阿婆们围坐在一起唠家常的温馨场景，"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苏慕尘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温柔得不可思议："以后有机会，我们多出来走走。"
他的拇指轻轻着她手背的擦伤，那是在澳门留下的印记，"去看更多的风景，体验更多的生活。"
慕容春雪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肩上。
远处，李慕白和林晓站在吊脚楼前，剪影被屋内的灯光勾勒得格外温馨。
林晓指着天上的星星，李慕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偶尔还伸手比划两下。
"他们会很幸福的。"慕容春雪轻声说。
苏慕尘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我们也会。"
他低头吻住她，带着米酒醇香的吻，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