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连珠的璀璨星光穿透图书馆穹顶,在青铜祭坛上投下七道菱形光斑,每道光斑都对应着一个宿主的位置。
林小雨的青铜针悬浮在棋局上方,针尖颤动的频率与她的心跳同步,发出古琴泛音般的嗡鸣。
她终于看清星弈的本质——不是对抗,而是七个宿主以自身为棋,修补时空裂缝的协同之舞。
“下针如抚琴,指力要‘落指生根,运指若飞’。”舒墨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那年在琴房教她弹《潇湘水云》时的耐心。
“左手按弦要稳如磐石,右手挑弦要灵动似风。”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有松烟墨的香气,那是舒墨书房常点的线香味道。
青铜针如飞鸟投林,精准刺入“天权”与“玉衡”之间的星位,针身没入祭坛三寸,发出编钟齐鸣般的清越声响。
祭坛表面应声龟裂,裂缝中渗出荧光绿的黏液,带着三星堆文物特有的铜锈味与海腥味。
廖佳怡突然按住林小雨的肩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看棋盘背面!”
林小雨俯身望去,祭坛底部刻着一幅星象图,北斗七星的位置与七个宿主体内的神器一一对应,唯有北极星位空白如眼,注视着整个宇宙。
“还缺‘北极星’……”罗志辉的机械眼爆出蓝色火花,龟甲神器自动飞向北极星位。
却在距离三寸处被无形屏障弹开,齿轮摩擦声中带着罕见的焦急,“需要‘天一之精’,也就是……”
“活祭。”廖佳怡接过话头,蝴蝶刀在掌心转出残影,刀刃映着她染血的妆容。
“但我们早就过了献祭的时代,不是吗?”她的目光投向江面,青铜巨手正缓缓握紧,舒墨的骨骼在挤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舒墨的复眼映出祭坛底部的血字:“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是爷爷写在他启蒙读物《千字文》扉页的朱砂字,当时他趴在书桌前,看老人用狼毫笔饱蘸朱砂。
一笔一划写下这八个字,墨香混着老人身上的艾草味,成为他对“永恒”的最初认知。
“精一之道……”舒墨想起五岁时,爷爷带他看星空,指着北极星说:“墨儿,北极星看似不动,却是众星的中心,这叫‘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回忆被剧痛打断,他的青铜脊椎突然分裂为七条光带,每条光带都缠绕着不同年代的记忆碎片:苗寨的篝火、交易室的屏幕、图书馆的古籍……
林小雨的神经接驳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全息屏上舒墨的量子核心数据疯狂波动,能量曲线与《伏羲六十西卦方圆图》完全重合。
“阳极生阴!”她突然想起《周易》课上教授的话,“舒墨,你的量子核心是纯阳之体,必须用纯阴之物逆转!”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用朱砂点的“天突穴”——那是舒墨陪她看中医时,老大夫随手点的保健穴。
舒墨的双眼骤然收缩,他想起高考前夜,玉佩发烫在胸口烙下的不是北斗星图,而是倒置的乾卦。
青铜巨手突然松开,他如陨石坠向江面,脊椎在坠落中自动重组为倒置的北斗形态,每颗星辰都散发着阴柔的银光。
“就是现在!”廖佳怡的蝴蝶刀划破指尖,鲜血在空中画出巽卦符号,“北极星位,缺的是‘变’!”
七道身影同时浮空,舒墨的脊椎(天玑)、林小雨的芯片(摇光)、廖佳怡的心脏芯片(天枢)、罗志辉的龟甲(开阳)、青铜镜(玉衡)、罗盘(天璇)。
铜钱(天权),各自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在祭坛上方组成立体八卦阵,乾卦在上,坤卦在下,形成“地天泰”的卦象。
时空突然凝固,悬浮的雨珠中映出五个不同时空的舒墨。
实验室里啼哭的婴儿、考场中奋笔疾书的少年、交易室里操盘的青年、青铜巨手中的宿主、以及——穿着十二章纹巫师长袍,站在星空下推演星弈的远古身影。
“原来我们是轮回的锚点。”舒墨的声音混着五千年的风沙与现代的电子音。
“每到七星连珠,就会重生为宿主,用不同的身份下同一盘棋。”
复眼全部闭合,皮肤上的饕餮纹逆时针旋转,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但这次,我选择做执棋人——”
祭坛爆发出史前巨兽般的轰鸣,七件神器同时解体,化作青铜液流汇入北极星位。
林小雨的青铜针融化时,她看清针尖的微雕小字:“林氏女,持此针者,当逆天命,救苍生”——
是舒老西的铁线篆笔迹。液流填满星位的刹那,祭坛透明化,内部结构如精密钟表。
青铜齿轮刻着量子比特,轴承间流动着液态星光,中央处理器竟是一块刻满甲骨文的龟甲。
老族长的虚影出现在控制台前,他穿着苗王服饰,头戴青铜羽冠,枯瘦的手指按下三个青铜键。
每个键上都刻着不同年代的文字:甲骨文、小篆、二进制代码。“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0、9……”
时空开始坍缩,图书馆的书架剧烈晃动,古籍纷纷飞向祭坛,化作光粒融入自毁程序。
舒墨坠入林小雨怀中,他的复眼变回清澈的琥珀色,虹膜边缘多了一圈细密的青铜星环,如同戴了副隐形的王冠。
“疼吗?”林小雨抚摸他后背新生的皮肤,那里只有一道淡淡的星轨状疤痕。
“比你扎针灸轻多了。”舒墨轻笑,虎牙蹭过她耳垂,“不过下次可以试试用茅台消毒,效果可能更好。”
他转头看向廖佳怡,后者正用蝴蝶刀撬起祭坛残留的青铜碎片,刀刃上多了行小字:“Ω计划终结者,廖佳怡,2023.7.7”。
“赢了吗?”林小雨望着逐渐汽化的祭坛,青铜蒸汽在空中聚成新的星图,北极星的位置多出一颗极小的暗星。
罗志辉的机械眼投射出全球新闻:卢浮宫的青铜剑渗出绿水、西安兵马俑眼瞳转动、剑桥大学的牛顿手稿浮现甲骨文……
“不是赢了,是平局。”舒墨摸出那枚“逢考必过”的铜钱,现在它只是枚普通的宋钱。
“祭坛暂时沉睡,但七星连珠每七千年一次,下次……”
他将铜钱轻轻一弹,硬币在空中划出银弧,落在祭坛消失的位置,旋转许久后缓缓倒下,“字还是花?”
“花。”林小雨说,阳光穿过穹顶裂缝照在她脸上,“因为我们从来不是赌徒。”
图书馆外传来早课铃声,学生们的欢声笑语打破地下三层的寂静。
阳光中,祭坛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局粉笔画的简易棋盘,七枚玻璃棋子散落在周围,每枚棋子上都映着不同的风景。
苗寨的吊脚楼、陆家嘴的摩天楼、图书馆的穹顶……
舒墨搂住林小雨的肩膀,看她小心收起青铜针,医用腕表重新变回普通的电子表。
远处,廖佳怡踩着断跟高跟鞋走向电梯,罗志辉的机械臂里藏着半块龟甲,而他自己的掌心,躺着那枚旋转停止的铜钱——
正面是“熙宁元宝”,背面是空白。
“下一局,什么时候开始?”林小雨轻声问,手指着他掌心的疤痕。
舒墨望向穹顶外的蓝天,七星连珠的光芒己消散,唯有北极星依然明亮。
他笑了笑,指尖掠过她后颈的淡红印记:“或许下一个七千年,但至少现在……”
他低头吻她,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睫毛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这局棋的复盘,写成一首诗。”
风从破碎的窗户吹入,卷起地上的粉笔灰,在棋盘上画出一道淡淡的银河。
而在某个看不见的时空裂缝里,七颗星辰正重新排列,等待着下一次落子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