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我攥着带血的铁皮烟盒坐在建军床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悬了整夜的心终于落回原处。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军区医院的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混着偶尔响起的军号声。
“砰——”
病房门被撞开,小战士抱着档案夹闯进来,帽子歪得像片烂菜叶:“嫂子!陆少校的婚前体检表要您签字!”
“婚前?”我挑眉,指尖划过档案里的“婚姻状况”栏,果然空白一片,“可我们上周刚在公社盖了章。”
小战士的耳朵瞬间红透:“可能、可能是文书没来得及更新……”
我猛地抽出夹在最里层的《军属关系登记表》,故意让纸张发出刺啦声:“这表空着,我弟弟的住院单怎么盖军属章?”
楼道里突然炸开陆母的哭嚎:“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撇下娘走了……”
她披头散发冲进来,银镯子砸在床头柜上叮当乱响,王红梅跟在后面,腕上的上海表换成了水钻吊坠——却遮不住表链上那道熟悉的划痕。
“狐狸精!”陆母抓起我的搪瓷缸砸过来,“你咒我儿子死!现在还想吞他的抚恤金?”
搪瓷缸在墙上砸出个凹痕,建军被惊醒,剧烈咳嗽起来。我挡在他床前,闻着陆母身上浓重的酒气——这女人昨天还在算计用假药换我嫁进陆家,此刻却哭得像真死了儿子。
假的,全是假的。陆沉舟的“死讯”刚传回军区,她们就急着来抢遗物,生怕走私案的线索落在我手里。
“同志,这里是军区医院。”
宣传科干事举着摄像机进门,镜头扫过满地狼藉。我趁机翻开烟盒,向日葵姑娘的半张脸露出来,王红梅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上周还戴着同款发卡,此刻却在镜头前假装不认识。
“陆少校的遗物里,有张烈士遗孀的照片。”我把烟盒转向镜头,“但有人戴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表,却声称不认识烈士。”
王红梅的手猛地摸向手腕,又像触了电般缩回。陆母扑过去想抢烟盒,却事拦住:“这位家属,请配合调查。”
干事皱眉:“赵铁柱烈士的遗孀是向阳公社的陈芳老师,你认识吗?”
王红梅的嘴唇发抖:“不、不认识......”
我笑了:“那你表链上的五角星哪来的?和照片里陈老师的项链一模一样呢。”
“叮铃铃——”
墙上的军用电话突然爆响,小战士接起后差点把听筒摔了:“陆、陆少校?您不是......”
走廊里顿时炸开锅,陆母的哭声戛然而止,王红梅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护士的治疗车。我握着听筒,听见陆沉舟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让林晚晴接电话。”
“听说你在查我的档案?”他的声音带着硝烟味,“挺有种啊,敢动我的东西。”
我捏着烟盒里的碎照片:“听说你给我留了封‘遗书’?挺有心思啊,敢拿假死骗我。”
下午三点,陆沉舟带着一身硝烟味撞开病房门。他的军裤膝盖处裂了道口子,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和结痂的伤疤——那是前天我替他包扎的地方,现在又渗出血来。他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即便穿着破旧的军装,也难掩军人的英武之气。
“听说你在医院闹得挺欢?”他摘帽时,黑发被汗水打湿,紧贴着额角,露出的额头,“想当真军嫂?”
我举起空烟盒:“想当真军嫂的人怕是另有其人吧,少校?”
他突然逼近,身上的铁锈味混着薄荷牙膏的清冽扑面而来——这男人分明刚刷过牙,却故意带着硝烟味装狠。“赵铁柱的死不是意外……”他盯着我的眼睛,瞳孔在阴影里泛着冷光,“现在有人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我把空白的登记表拍在他胸口:“所以你拿我当诱饵?假结婚、假死亡,都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没躲,任登记表滑落在地:“你需要军属身份救弟弟,我需要个不会被怀疑的妻子。现在——”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是王红梅和村支书的合影,背景是堆满走私布料的仓库,“想不想看看,你弟弟的救命药,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抠出来的?”
窗外传来新兵训练的口号声,陆沉舟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尊挺拔的青松。我看见他腰后别着的枪套,里面露出半截牛皮纸——那是我昨天在陆家老宅铁盒里见过的布料样本。
“合作可以。”我把烟盒塞进他手里,“但这次我要当主角。你负责开枪,我负责拆穿他们的戏——就像你拆穿王红梅的假表那样。”
陆沉舟盯着我,忽然露出犬齿笑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竟有几分少年气:“欢迎加入战场,我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