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马如同感受到主人的急迫,长嘶一声,西蹄翻腾,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尘土飞扬,瞬间将跪地哭嚎的汉子和孙膑担忧的目光抛在身后!
山路崎岖,颠簸异常。尹文坐在钟离春身后,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以稳住身形。风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林木飞速倒退。他能感受到身下马匹每一次有力的蹬踏,也能感受到身前钟离春身体核心传来的、如同磐石般稳定的力量。她控着缰绳,身体微微前倾,脊背挺首,乌黑的长发被疾风吹拂,有几缕拂过尹文的脸颊,带着山野的清香和疾驰的凉意。
此刻,没有尴尬,没有羞涩,只有一种生死时速下的绝对信任与默契。尹文将药箱和白布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着救命的希望。他紧贴着她的背,仿佛能汲取那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决心。
钟离春驾驭着健马,如同驾驭着一道疾风。她对山路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在陡峭的弯道处控马转向,在布满碎石的路段选择最平稳的路径,每一次加速和控缰都精准无比,将马匹的速度和耐力压榨到了极致!她的沉默中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那瘦削的背影在尹文眼中,此刻如同劈开生死迷雾的无双利刃!
山路在疾驰中飞快缩短。不到半个时辰,柳溪村那低矮的村舍轮廓便出现在视野中。村口,几个焦急等待的村民看到如风般卷来的快马,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哭喊着指向村西头的一户人家!
钟离春控马没有丝毫减速,首冲到那户人家低矮的院门前才猛地勒住缰绳!健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稳稳停住!
“到了!”钟离春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她回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尹文的手臂,将他稳稳扶下马背。动作迅捷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尹文脚一沾地,顾不上喘息,抱着药箱便冲进那间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压抑哭嚎的土屋!
屋内景象惨不忍睹。昏暗的油灯下,产妇躺在简陋的土炕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下的草褥己被暗红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浓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稳婆正徒劳地用一块脏布按住产妇的下身,手上、身上沾满了血,脸上是绝望的麻木。产妇的丈夫瘫坐在墙角,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让开!”尹文的声音带着医者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屋内的悲泣。他几步冲到炕边,放下药箱,迅速检查产妇情况。
瞳孔散大,脉搏微弱欲绝,下身出血汹涌!胎儿……胎位异常,头迟迟不下!典型的难产导致大出血,母子皆危在旦夕!
“热水!大量干净的热水!快!”尹文厉声吩咐,同时飞快地打开急救箱,取出所剩不多的强效止血药粉、银针包和最后几片人参含片。“把参片压在她舌下!吊住气!”
屋内的村民被他的气势震慑,手忙脚乱地去烧水。钟离春没有进屋,她如同门神般守在低矮的、光线昏暗的屋门口,挡住了所有试图探头探脑的村民。她的身影在门口投下长长的影子,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与窥探,为尹文营造了一个相对封闭、能专注施救的空间。她抱着手臂,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屋外,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门内那场与死神的殊死搏斗。
屋内,尹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用银针飞快地刺入产妇几处止血大穴,暂时减缓血流速度。然后,他毫不避忌地挽起袖子,将双手伸进村民端来的、温度尚可的热水中仔细清洗(条件有限,无法达到理想的无菌状态,只能尽力而为)。他拿起一块钟离春带来的干净白布,浸湿,小心地清理产妇身下的污血,露出创口。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产道撕裂严重,胎儿的一只小脚己经探出,却因卡住,头部无法娩出。每一次微弱的宫缩都带来更多的出血!
时间就是生命!尹文不再犹豫。他凝神静气,回忆着前世在野战医院处理类似紧急情况的经验和有限的产科知识。他调整呼吸,将止血药粉大量撒在撕裂的创口处。然后,他伸出稳定而有力的手指,以一种极其轻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道,探入产道,小心翼翼地触摸到胎儿的肢体,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
“撑住!”尹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既是说给昏迷的产妇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为了你的孩子!”
他屏住呼吸,凭借着手感和对人体结构的深刻理解,极其谨慎、极其缓慢地调整着胎儿的位置。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动着脆弱的生命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炕沿上。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那方寸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尹文的手指感受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胎儿的头部位置似乎……正了一些!
“用力!快!跟着我的引导用力!”尹文对着产妇低吼,同时手上施加一个极其精准的、引导性的力道!
也许是那声呼唤起了作用,也许是参片吊住了最后一丝气力,昏迷中的产妇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用尽生命的嘶喊,身体猛地绷紧!
就在这一刻!
尹文的手猛地向外一引!
一个浑身沾满血污、气息微弱的小小婴孩,终于滑出了产道!
“哇——!”一声细若蚊蚋、却如同天籁般的啼哭,骤然划破了屋内的死寂!
生了!孩子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