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袭?你……”
孙华蹭就跳了起来,本来脱口而出的你疯了吧,愣是在钟离瑞那双阴沉的眸子下咽了回去。
“怎么难道孙将军想要抗旨不成?”
“末将不敢。只是,东楚守军皆能征善战,我军再贸然出战恐怕仍是无功而返。”
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孙华大着胆子说道,实在是不想送死,不过语气明显弱了很多。
“本皇子相信孙将军领兵多年,一定有办法的。”
钟离瑞不为所动,反正他有密旨,谅这老匹夫明面上也不敢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即可。
“末将遵命。”
孙华无奈领命。
“明日本皇子希望能听到孙将军的捷报。否则,军法论处!”
钟离瑞拂袖而去。
孙华听得此言肝胆欲裂,心中暗骂欺人太甚,自已的底盘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嚣张了。
可人家毕竟是带着密旨来的,一时半刻他还真想不出应对之策,只得立即传令军师、副将等人进厅议事。
“什么?还要再袭?还明日之前?”
“将军,这三皇子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
“就是,他懂什么,一句话就葬送了咱们两万将士,还要逼咱们出兵,到底安的什么心?”
“将军……”
……
厅内的都是孙华的心腹,他也没有避讳,哪怕大家话说得过了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孙华自已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土皇帝当惯了,还从未受过这等窝囊气,在自已的地盘上发泄发泄又能如何?
他手底下这一帮将领也早就过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哪儿来提得起剑拎得动枪,自然也是满腹牢骚。
东楚军又没有主动挑起战事,干嘛吃饱了撑得去挑衅,留着小命好好享受不好吗?
几个月前就是因为一点摩擦连失两城,好不容易送了和亲公主消停了几个月,这又想做什么?
“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咱们的地盘上,他还真能降罪于您不成?到时候将士们都不会答应。”
还别说这话还真就说到了孙华心里,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怕他作甚。
“这样,再派三万人去做做样子,若是能趁着东楚军不备胜了最好,若是不敌就直接撤。”
孙华沉思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眼下三皇子目的不明,还不宜直接撕破脸,所以他决定试探一下。
“李副将你带兵去。”
“末将领命。”
“等等,今夜再去,不能让三皇子觉得本将军是他可以随意使唤的。”
“放心吧,将军,末将懂得。”
孙华阴恻恻的笑了,黄口小儿,和老子斗,还差得远呢。
孙华已经安排了人回皇城给皇后送信,皇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要搞清楚。
二皇子废了手臂,与皇位失之交臂,对他们这些皇后一派的人来讲,是个不好的信号。
但是,他相信,皇后与二皇子不会坐以待毙的,一定还有后手。
至于他嘛,只要牢牢地掌控住这二十万边军,就依然是这里的土皇帝,即便皇后一派倒台,他也有办法自保。
只是可惜了,他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天元皇城,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后与贵妃之争愈演愈烈,朝堂上下明争暗斗,互有损伤。
钟离旭已经废了,大皇子软弱无能,四皇子身体孱弱,五皇子年幼,明面上只有三皇子钟离瑞最有期望成为储君。
更何况贵妃母族强盛,皇帝隐隐也有扶持钟离瑞的意图。
孙华还想着若是可以最好能将钟离瑞永远的留在边境,这样,贵妃一派便不足为惧了。
可惜了,钟离瑞是个有城府的,既然敢只身前来,就做好了准备,现在的情势明显于他有利,若不是所图甚大,他又岂会让自已置身险境呢。
“殿下,孙华拍了李副将夜袭,不过属下听到,他们是打算装装样子的。”
“呵呵,一群酒囊饭袋,想敷衍本皇子,那就让他领教领教本皇子的手段。”
钟离瑞一副运筹帷幄的悠闲之态,想到很快就能实现他的宏图大业,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南宫流云可到了?”
“回殿下,那边回信,三日后到。”
钟离瑞阴鸷的眸子一沉,有些不快,不过到底什么也没说。
距将军府不远的一处别院中。
“殿下,咱们明明与钟离瑞一同抵达,为何……”
“呵呵,坐山观虎斗不好吗?”
“殿下高明!”
“这么多年,天元的威风该抖够了。还想对孤颐指气使?呵呵。”
一光风霁月的男子自已与自已对弈,仿佛他才是掌控棋局之人。
“孤让你查的人查到了吗?”
“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实在是……”
男子一身红衣端的是风流洒脱,狡黠的狐狸眼微微一眯,一身气势尽显。
雷霆知道自家殿下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似随和,实则最是腹黑,赶忙跪下认错。
心中直呼冤枉,那三位实在是遍寻无踪,本来对他们的消息渠道还是很自信的,结果就败在这三位手上了。
“继续查,她们一定是易容了。”
“属下遵命。”
雷霆心中嘀咕,易容了还怎么查?却是半点不敢表露,也不知道殿下怎么会如此执着于那三位的身份。
罢了,他也想不明白,执行殿下的命令就好。
“王爷,你猜,天元来那位贵人是谁?”
“天元三皇子。”
“切,你可真没意思,一猜一个准。那你说他来做什么?”
“呵呵,明面上收服边军。”
独孤寒因为无法脱身去探望钟离柒有些郁闷,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明面上?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还有更深的打算?”
墨尘有些不解。
“天元的局势你也知道,他一个目前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为了这区区二十万边军,有必要让自已置身险境吗?”
独孤寒凉凉瞥了他一眼,似是在为他的智商着急。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那些个弯弯绕了,还不如真刀真枪的干呢。”
“放心吧,有你发挥的时候,去准备吧,今夜怕是不会太平。”
“呵呵,王爷就是王爷,料事如神,三皇子逼着孙华那孙子出战呢,还真看得起咱们,这次可是要来三万人呢。”
墨尘笑得那叫一个奸诈。
“不可掉以轻心,以防有诈。”
独孤寒从来不轻视任何一场战争,疏忽哪怕一个小细节。
“放心吧,兄弟们的命都金贵着呢,都交代下去了,今夜定叫这帮孙子有来无回。”
“对了,西陵太子也来了。本王怀疑,天元和西陵一定有什么秘密交易。”
独孤寒面色一片凝重。
“西陵不一直都是天元的狗腿子吗?不早就有十万兵马远远的驻扎吗?”
墨尘觉得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怎么好像自家王爷忧心忡忡的?
“南宫流云并未和钟离瑞见面,恐怕西陵这把刀早就有了自已的意识了。”
“呵呵,狗咬狗呀,那不就有好戏看了?”
“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西陵是想让咱们挡刀呢。”
墨尘脸上的笑容一滞。
“大爷的,都是些阴险小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别大意,还有一直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呢,本王有预感,这一切都和他脱不开关系。布局如此久远,或许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独孤寒眼眸深深,动起来也好,动起来才有破绽,他还想早些收拾了这些魑魅魍魉,和他的柒柒云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呢。
只是,这天下一旦兵戈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可当权者不仁,百姓一样苦不堪言,所以,结束这乱世乱象,才是正途。
是夜,无星无月,黑的深沉。
李副将带着三万士兵悄悄向着威门关靠拢。
距离威门关还有五十里,暗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声凄厉惨叫。
“啊!我的腿!”
“啊!”
……
“什么情况,快,快点火把!”
李副将骑马走在队伍中间,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一路摸黑前行,端的是出其不意。
哪知他正暗自得意之际,惊变突起。
还不待他查清楚情况,便听密集的箭矢声破空而来。
扑通扑通倒地的声音、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李副将慌忙翻身下马,身边的士兵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马已经惊了,再不下来就是不被乱箭射死,也得被冲撞的跌下来踩死。
“镇定!都给老子稳住!稳住!来人,快点火把!”
李副将急的嗷嗷叫,却是抵不过人心面对生死危机的恐惧,士兵们早就慌不择路,他的声音再大,也没人听得进去。
“将军,将军,火把来了。”
他的参将好不容易举着火把挤到他面前,看到眼前场景的李副将目眦欲裂。
“再乱跑军法从事!”
果然,火把一亮,那在黑暗中的恐惧瞬间被驱散了不少,还没有中箭的士兵不再慌乱。
可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还有那些还有口气的还在止不住哀嚎,众士兵都止不住的战栗。
箭雨已经停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前方发生何事?”
“禀将军,前方敌人挖了道壕沟,里面布满了铁蒺藜,咱们的人看不清直接栽进去了。”
参将此刻大汗淋漓,心虚的不敢抬头,出师未捷呀。
李副将此刻已经气得喘不过来气了,多年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他失去了斗志和应有的警惕。
刚刚一路上的洋洋自得也消失殆尽,空余下满心的懊悔,这送命的差事怎么就轮到他了呢。
李副将已经打了退堂鼓,可还不等他下令撤退,又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
本就惊魂未定的士兵们再次慌作一团。
“卧倒!快卧倒!”
李副将第一时间趴下,保命要紧,东楚军应该只是小股侵袭,不行,不能再前进了,他要撤退,他还要留着命好好享受呢。
可惜天不从人愿。
箭雨过后,远远地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老子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副将吗?怎么像条丧家犬一样趴着呢?看见本将军就行此大礼,还挺懂规矩的嘛。”
李副将脑壳直突突,这声音像魔音一样挥之不去,这是他毕生的耻辱。
可形势比人强,他再不甘也不敢反驳,狼狈的爬起来,看向不远处骑马过来的人,双目惊恐的大睁。
“墨,墨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李副将不是来找本将军的嘛,本将军自然要来迎一迎的。咱们东楚可是最懂礼数的。”
李副将心说大可不必。
“墨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只是出来夜训,正准备回去呢。就不打扰墨将军了。”
要不说呢,李副将也是有点小聪明的,这借口也能扯出来,真是为了活命绞尽脑汁了。
可惜了,墨尘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呵呵,巧了不是,本将军正想着今日这夜训不知道该安排什么项目呢,就遇到李副将了。来人,请李副将回去。其他人,投降不杀!”
墨尘又怎么可能被他这种货色糊弄呢,更不可能放他走了。
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威压倾泻而出。
那些士兵们本身看到凭空出现的那些个威风凛凛满目肃杀的玄甲军,已经要吓破胆了,听到投降不杀,立刻就扔了手中的兵器。
李副将听到一声声兵器落地的声音,知道大势已去,颓然的跌坐在地。
墨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爷的,这就怂了?可真是一点当兵的骨气和血性都没有。
三万士兵伤亡将近一万,但凡还有口气的都被架着向威门关而去,哪怕他们知道周围的东楚军没有他们数量多,也没人敢有异动。
这些年孙华等人骄奢淫逸,对于底层的士兵随意驱使奴役,根本就不当人看,这些来从军的多是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本来是想找条活路的,却不曾想是进了狼窝。
两国边境平时通商往来,东楚那边的百姓过得什么日子,守军是个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
若不是怕那顶投递叛国的帽子,这些人别提多羡慕东楚的士兵了,可谁让他们的将军不做人呢。
再加上昨日的全军覆没,这次来的士兵内心都是绝望的。这下好了,被俘虏了或许是条不错的出路。
他们可都听说了,东楚玄甲军威名赫赫,从不虐待俘虏,就连之前占领的城池,百姓们都过得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