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澈好不容易享受到片刻儿女绕膝的温馨,非常不满有人打断。
纳兰容笙和钟离柒对视一眼,来了。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纳兰容笙将刚刚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纳兰明澈眉头紧皱,胸腔内怒火熊熊燃烧,好啊,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小公主,才刚刚回来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呀。
“宣!”
平阳侯李向涛大步流星进殿,面带急色却依旧难掩傲慢。
“臣参见陛下。”
纳兰明澈就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李向涛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终是咬了咬牙。
“臣参见陛下、太子殿下、大公主。”
“向涛呀,你跟着朕多久了?”
纳兰明澈根本就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只幽幽问了一句。
多年养尊处优的李向涛想起身似乎想到什么,终是没动。
“回陛下,二十年了,当年微臣还是个小小的副将,幸蒙陛下赏识,才有了今日的微臣。陛下的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
“哦?是吗?不是你对朕有救命之恩吗?你的女儿还救了朕唯一的儿子。”
纳兰明澈平和的话语中似蕴含着滔天的雷霆之力。
李向涛心虚的垂下了眼帘,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陛下,臣惶恐啊!不知道陛下从何处听来的,这,这是要臣的命啊!陛下!”
“是吗,那你就要好好问问你的好女儿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喊得那可是理直气壮呢。朕觉得那丫头封了郡主可是委屈了。”
“陛下,臣教女无方,甘愿受罚!”
李向涛头抵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好似真的恐惧到了极点。
钟离柒给夜语摆了摆手,示意她倒杯茶过来,一粒丹药投入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钟离柒不动声色的向纳兰明澈示意。
“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罚你呢?”
纳兰明澈似是为难的叹了口气。
“陛下,都是臣的错,臣教女无方,冲撞了大公主,实在是早朝之后臣回府之际,琳儿那丫头已经出府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那丫头是骄纵了些,臣就这么一个女儿,陛下放心,臣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李向涛说的痛心疾首、涕泪横流,一颗拳拳爱女之心,谁见了怕都是要动容。
“也罢,向涛,朕也刚找回女儿,理解你的心情。琳儿那丫头也该吃点苦头受点教训,三日后,朕就放她回府。”
“陛下……”
“好了,起来吧,堂堂侯爷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喝杯茶润润喉。”
纳兰明澈打断了他想要再出口的求情之语,摆摆手示意身边的大太监万吉端茶。
万吉大小就跟在纳兰明澈身边伺候,自然明白国主的心思。
上前端起钟离柒刚刚准备好的茶盏,递到李向涛面前。
“侯爷,陛恤,您回头可得好好教导郡主。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跪了半天的李向涛此刻是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多少年都没这么跪过了,更何况宝贝女儿也没保出来。
可他敢怒不敢言,或许是纳兰明澈这些年太好说话了吧,对他们这些个朝臣一向和颜悦色,渐渐的他就飘了。
如今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啊!还有这杯茶,李向涛心中感觉不对,直觉告诉自已不能喝。
可万吉就那么举在他眼前,再看看纳兰明澈那锐利的眼眸,他一咬牙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多谢陛下!臣先告退。”
李向涛心里预感不好,此刻只想赶紧回去。
好在纳兰明澈并未为难,他转身疾步就要出殿。
却是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是谁?忠于谁?”
“平阳侯,忠于主子。”
“你的主子是谁?”
“主子?嘶。主子就是主子。”
“你都替你主子做过什么?”
“做过?主子让我取得国主的信任,等待时机。”
“你的同伴都有谁?”
“没有同伴。”
“你可见过你主子?他什么样子?”
“见过。主子什么样子?嘶,好痛。”
……
李向涛不知道自已怎么回的侯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他好像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梦。
他感觉脑袋刺痛,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让府医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国主真的只是单纯体恤他说的口干舌燥?
那杯茶真的没有问题?
想想可能真的是自已多虑了,十多年了,他从未露出过半点破绽。
这次也不过就是个意外罢了。
施展了催眠术的钟离柒对于并未获取太多有用的线索并不意外。毕竟当初鬼阁的那帮人都被下了精神禁制,一涉及关键信息就是个死。
有前车之鉴,钟离柒问的时候特意规避了敏感信息,可一旦涉及到那位神秘的主子,李向涛明显反应不对。
所以,钟离柒并未深究,这些个被控制的棋子,可能都在等待一个关键的时机,才会被启用。
幕后之人可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呀。
父子/女三人聊了好久,钟离柒才起身去准备明日出行要用的东西。
回到未央宫的第一件事,钟离柒就是给独孤寒写信,分别近一月,思念日甚。
走得时候纳兰明澈已经将通讯联络方式告知,所以两个人便常常鸿雁传书,每三日一封。
其实钟离柒可以启用后世的通讯手段,但事实上她还蛮喜欢这种书信的方式。
记得曾有一首诗,
古时候,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而我的心很小,记忆却很好,一旦记住了一个人,装进了心里,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钟离柒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这句话,是的,一个杀手之王,也有浪漫的憧憬。
现在切身体验到了这种感觉,更觉得整颗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感情中有时这种期盼和等待的感觉很美好,亲手一笔一划将所有心情和思念都宣之于纸,看到那倾注了感情的一字一句,即使相隔万里,两颗心却仿佛近在咫尺。
钟离柒说了自已即将进入落日之森,可能半个月不能写信,让独孤寒不必担心,自已一一出来,会立刻写信给他。
一封信写下来,钟离柒就像在和独孤寒面对面对话,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住进了她心里,密不可分。
而此刻,远在东楚边关的独孤寒结束了一日的军务,也正在营帐内看小丫头之前写给他的信。
每一封,他都要反反复复看上好几遍,那信纸都快要被他毛了。
他仿佛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他的小丫头那灵动的一颦一笑,那样牵动他的心。
若不是边境处四国都蠢蠢欲动,他早就放下一切去找他的小丫头了。
最近那句凤星出、天下归的预言甚嚣尘上,各国皇室、隐门世家、江湖门派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布局。
万潮涌动、一触即发。
各路眼线和探子,独孤寒抓了不知凡几,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他要守好他的国,才能有他和柒柒的家。
还有不到半年,他就可以将他的小丫头风风光光娶回来了,想想,他就乐得合不拢嘴。
独孤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世界真美好,皇兄身体康复了,父皇和母后也不再忧心了,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小丫头带给他的,他如何能不感恩,一眼万年,她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
翌日一早,钟离柒和纳兰容笙兄妹就出发了。
纳兰明澈从宫门一路送到了城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的,一颗老父亲的心呐,都跟着走了。
“呵呵,明澈呀,你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
被他强拉过来的大祭司实在是受不了他那一副恨不得跟过去的便宜样。
“你个老古董,懂什么?活了百十年,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意思?哼。”
纳兰明澈看见他就来气,让他去护送,他偏说没必要。
“呵呵,人身攻击是吧。老夫乐意。要你管。不就是没去护送你的宝贝女儿吗?至于吗?”
大祭司真的要被这个自从见了女儿就越来越幼稚歪楼的国主给气坏了。
“老夫说过了,她们这次去是遇难成祥之相。你竟然不相信本祭司?”
“你也说了,是遇难成祥,那不是要先遇难吗?你去帮着挡一挡怎么了?那里你不是熟悉吗?为什么还要让两个孩子去摸索?”
纳兰明澈理直气壮地和他争论。
“你!纳兰明澈,你三岁吗?简直不可理喻。没有难哪儿来的祥?敢情你想让老夫去挡灾是吧?我可真谢谢你了!哼!”
万吉和一众侍卫在旁边看着两个古国最尊贵的人像市井之人一样,吵得热火朝天,纷纷捂了眼睛堵了耳朵,这是他们能免费看免费听的吗?
万吉眼眶偷偷红了,十多年了,他们的陛下终于活过来了。这些年别人不知道,他可都看在眼里,陛下每日勤勉朝政,可心却时时刻刻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
看着太子殿下一日日成长,他真怕陛下哪一日就回去了。
所幸老天保佑,大公主真的回来了,他眼见着陛下有了鲜活的气息,不再似从前般死气沉沉,怎能不激动呢。
看看,这都会和大祭司吵架了,多好,那个老顽童,一定是在故意挑动陛下的情绪,他也喜欢看这般朝气蓬勃的陛下吧。
兄妹俩带着夜语、夜空还有云诀,纵马飞驰直奔落日之森。
远远地便见漫天的云遮雾罩,白茫茫的一片。
“妹妹,到了。”
钟离柒勒马停住,看看一路行来天高云阔朗日高照的晴空,再看看不远处那道天然的屏障,心中陡然就充满了斗志和征服欲。
下马之后,钟离柒递给四人每个人一个袋子。
“里面的香囊挂身上,可逼蛇虫鼠蚁。里面那些瓶子上面贴的都有标签,避障丹、解毒丹先各吃一颗。都收好了,都是保命的东西。”
钟离柒郑重的向四人叮嘱强调,她前世可是有闯原始丛林的经验,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随时丧命。
“进去之后跟紧我的脚步,保持警惕,别乱碰任何东西,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说,知道了吗?不要忽视任何小事,哪怕你觉得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小口,都可能要命!可记住了?”
“放心,妹妹,哥哥记住了,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纳兰容笙自然知道轻重,虽然平时他爱开玩笑,但正事上从不含糊。
夜语三人也纷纷郑重点头,他们知道主子带他们来是准备历练他们的,跟着如此优秀如此强大的主子,他们也必须尽快提升自已的能力。
三个人都跃跃欲试,他们不会给主子丢脸的。
钟离柒带头进入,虽然纳兰容笙很想为妹妹开路,但他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在妹妹身后,随时做好了防御和保护的准备。
入目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空茫,身边是一株株粗壮且高耸入云的林木,抬头树冠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低头脚下野草疯长,迎风摇曳。
静,唯有五人穿越草丛的沙沙声,没有路,他们只能凭着感觉走,大祭司说过,一路向北,可进入这密不透风的丛林,连辨识方向都是奢侈的。
“给,指南针,一个一个,看到没,那个红色箭头的方向就是北面,记住了。”
钟离柒从空间中拿出五个指南针,一人一个。
四人宝贝似的接过,这也太神奇了吧,在这种鬼地方可太好使了。
“避开那些鲜艳的花草,越是看着奇怪的越是不要碰。大家随意说说话,保持警惕,但也不必太紧张。”
钟离柒一边开路一边提醒和宽慰大家。
“太静了,一进来就感觉憋闷的很,这看过去一眼都望不到头,真是服了老祖宗了,干嘛要选这么个鬼地方?”
纳兰容笙见妹妹发话了,终于松了口气,可憋死他了。他那欢脱的性子,让他一直不说话,他自已都难受死了。
他的话一出,几人都稍稍松了松了弦,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确实挺累的,虽然他们都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
但对于这个传说中诡异的地方,他们都一无所知,心理上还是需要适当舒缓下的。
不然那么长的路可怎么走下去。
“哎呀,什么东西?!”
一声惊呼让几人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