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峰不停呕吐着，直到污秽物堆叠出一座小山的形状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一时间，一股异常恶心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无法呼吸。
这股味道恶臭的程度已经难以言喻，就连在案发现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刘文元都忍不住跟着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
刘文元才艰难地直起腰来，脸色难看地大骂道：
“这家伙吃屎了吗？未免也太臭了吧！”
可随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堆呕吐出的污秽上时。
刘文元不说话了。
污秽物里有指甲，有毛发，有肉屑，有骨渣，有牙齿，还有刚刚才吃进去的塑料包装纸。
这一大堆东西混在粘稠而又泛黄的脓液里。
说实话，还不如屎呢…
“他怎么回事？”
刘文元看向倒地的王凯峰，却又是一惊。
不知怎的。
倒地不起的王凯峰像是做了吸脂手术一样，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子上，看上去像在一副骨架上披了一层人皮。
原先油腻的身体，如今瘦弱得甚至能看到体内骨架的形状。
整个人宛若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仅剩下一副枯槁的皮囊。
沐凡小心翼翼地探查一番后，缓缓道：
“他还活着，不过情况很不好。”
刘文元闻言连忙凑了过来。
此时此刻。
只见王凯峰面色无比苍白，呼吸异常窘迫，甚至能清晰听到他胸膛中传出的“噗通噗通”的疾速心跳声。
刘文元面色一凝，犹疑不定道：
“看这样子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可也没见他哪个地方流血了啊？”
沐凡意有所指道：
“除非…”
“除非什么？”
沐凡眉头一皱，继续分析道：
“除非他体内的精血已经被什么东西吸收殆尽，所以当他吐出那东西后，等同于耗尽了自已的精血。”
言罢。
沐凡与刘文元却是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堆呕吐物里看去。
在刘文元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沐凡目光锁定一物后，竟也不嫌恶心，就这么赤手伸进那堆污秽中，将一小撮东西撵在了指尖之上。
只见那东西只有绿豆般大小，是一颗润泽透明的晶体，捏起来软软糯糯的，又吹弹可破，晶体正中位置有一个清晰可见的黑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蛔虫吗？”
刘文元不由疑惑着问道，捂着口鼻的手也更加用力了几分。
随着沐凡将手伸回，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越发浓郁起来。
看来空气中的臭味，有一多半都是从这玩意儿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沐凡脸色沉郁，缓缓道：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起来像是什么虫子的卵。”
“虫卵？”
刘文元闻言一愣，没想到自已只不过随口的一句胡诌，竟然一语中的。
另一边。
只见沐凡指尖微一用力，已将那一小撮晶体彻底捏碎。
一股血红色的粘稠液体从中爆浆而出，像团浆糊似的粘在手上。
一时间臭气熏天，恶臭程度更甚先前。
沐凡在桌角接连蹭了好几下之后，才把手指头收拾干净。
刘文元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
“你说会不会是这东西吸干了王医生的精血？”
沐凡微微点头以示赞同，沉吟道：
“你知道铁线虫吗？铁线虫的幼虫会进入宿主体内，消耗宿主养分的同时，逐渐发育成熟，而当铁线虫发育成熟之后，甚至能够控制宿主的行为，我想这虫子应该与之类似吧！”
刘文元眼睛一亮，继续分析道：
“王医生之所以会频繁产生饥饿感，就是因为虫卵需要生长发育，而他在饥饿时会出现神智不清的状况，多半也是受到这种虫子的影响。”
话闭。
刘文元又愁眉苦脸道：
“可这虫子究竟是什么呢？”
沐凡淡淡道：
“鬼知道它是什么，这你得去问问那几个朱桓，这间医院里发生的怪事，估计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等等，朱桓？
冥冥之中，沐凡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
兀自正想理清头绪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阵“哒哒哒”的声响，似乎是在一瞬间突然多出了许多脚步声。
刘文元也听到门外的响动，赶忙轻手轻脚地来到大门处，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却见原先近处几间办公室紧闭的房门，此刻已然尽数开启。
一个又一个肥圆的大胖子从门中步履蹒跚地走出。
他们神情恍惚、目标明确，一个个跪伏于躺在地上的尸体旁，就这么一下一下地咬了下去，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刘文元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瞳孔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些家伙都从哪儿冒出来的？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沐凡悄声道：
“恐怕这些人先前都把自已锁在了房间里面。”
“什么？”
“之前王医生说过，吃过足够量的肉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恢复神智，没人能在清醒后接受自已吃人的行为，也没人想继续去伤害别人，而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趁自已还有意识的时候，把自已锁在房间里。”
说话间沐凡叹了口气，幽幽道：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这边两人正小声说着话。
外边却又一次传来了异响。
沐凡赶忙向外看去，却只见一人撕扯尸体皮肉的动作慢慢迟缓了下来。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人不仅肚子鼓胀，喉咙也同样胀满，整个脖子圆鼓鼓的，看上去甚至比脑袋还要大上一圈。
而他的肚皮似乎已撑到了极限，衣服都被那鼓鼓囊囊的肚子挤破了一条缝，显露在外的肚腩处，皮肤都几近透明，仿佛能看到内里的经络及脏器。
饶是已经这副模样，老人依旧不断往嘴里塞着肉块，无比艰难地下咽着。
终于，又一次费力地吞下一块沾满鲜血的皮肉后。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瞬息间血肉横飞，各种恶浊的秽物四散飞溅，洒了一地。
他的身体居然被硬生生撑爆了！
老人碎裂的半截身子倒在了地上，眼神变得空洞且毫无生气。
他死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场噩梦里！
刘文元在门内看得差点大喊出声来。
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看到一个人撑到爆炸的场景，惊骇之余，连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
“那是什么？”
刘文元突地目光一凝，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拉着沐凡便连连后退。
顺着刘文元的视线看去。
在那洒落一地的秽物中，似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窜了出来。
它们扭摆着身躯，速度极快，像是一条条红边束带蛇，蜿蜒而行直向会议室方向爬来。
沐凡五感比不上刘文元，显然并没看清那一幕，心急火燎着问道：
“发生了什么？”
可根本无需刘文元作答。
沐凡盯着房门的双眸却是瞳孔一缩。
只见十几条宛若皮筋般粗细的血红色蠕虫已经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内。
眼看着虫群正飞速逼近。
刘文元眼疾手快，用力一跺便踩在了蠕虫之上。
霎时间。
伴随着“吧唧”一声，血红色的粘稠液体在脚下喷涌而出。
那液体的粘滞性之强，当刘文元再次抬脚时，鞋底竟连着地面拉出数条细丝来。
刘文元忍不住惊呼道：
“这，这是王医生腹中那种虫子！”
沐凡点了点头，张口结舌道：
“小心一点，这人比王医生吃得更多，腹中的虫子也发育得更快，现在已经成长到能够自主行动的程度。”
说话之间，又有数条血红蠕虫沿着门缝窜了进来。
沐凡担忧昏厥在一旁的贺倩婻，连忙起身护在其身前。正紧张戒备之际。
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蠕虫如同私下里商量好似的，进门后略一停顿，好似将沐凡当作空气一般，竟对其不管不顾，齐齐调转枪头朝着刘文元拼了命地爬去。
瞬间，刘文元脸都绿了…
“我去你大爷的，破虫子还搞特殊对待啊，老子招你惹你了！”
刘文元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好在这蠕虫大军虽看起来唬人，可攻击力实在够呛。
刘文元脚下动作不停，一脚下去便能将一大片蠕虫踩得稀烂。
沐凡见状，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大呼道：
“这群虫子还没发育成熟，它们还在寻找宿主，而且恐怕它们能感知到你体内的「炁」。”
话一说完，沐凡忍不住暗自有些庆幸。
破天荒的，沐凡生平里头一次对自已左腕上的截炁镯生出了好感…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刘文元苦着一张脸，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很明显，对于这群血红蠕虫而言，阐释者的精血明显要比普通人的更吸引它们，就像是美味佳肴一般令人无法拒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走！”
沐凡一边背起仍在昏迷的贺倩婻，一边张皇失措的向着刘文元吼道。
他已经听到了走廊内的动静。
似乎受到血红蠕虫的影响，一个接一个的大胖子正向着会议室的大门在缓慢逼近。
如果几人被这支大部队堵在屋内，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当下沐凡也顾不得别的，踩死几条蠕虫的同时推开了房门，飞起两脚便将身侧靠近的两人踹翻在地。
出门后找了个看起来人少一点的方向。
沐凡回身冲着刘文元招呼道：
“这边走！”
说完便撒丫子地飞奔了起来。
二人没跑几步，便来到了初进该层走廊的主路之上。
刘文元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血红蠕虫，心下一横道：
“我去引来这群死虫子，咱俩分头行事，一楼警务室集合。”
话音刚落，刘文元便顺着走廊另一端跑去。
那群蠕虫倒也专一，大部分紧追着刘文元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深处的黑暗中。
有少数几只心猿意马的，也被沐凡一脚送入了地府。
沐凡背着贺倩婻举步维艰。
这段路叠满了一地的尸体，本就不甚好走。
沐凡更是重伤未愈之躯，自已走起路来都费劲，如今身上更添了一百来斤的重量，没走两步便体力不支起来。
“呼哧呼哧…”
沐凡沉重地喘着粗气。
身后似有几个大胖子追了上来，得亏这些人都吃得脑满肠肥，行动起来和沐凡此刻的速度如出一辙，才没能碾上对方。
可饶是如此，一连串的奔跑之后，沐凡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在沐凡即将力竭的时候
恍惚中，一只手似乎拖住了沐凡摇摇欲坠的身体。
沐凡大惊失色，连忙挥肘就要向着那人打去。
可待看清来人之后，沐凡眼眶一热，却是激动得险些哭了出来。
“张医生，你从哪冒出来的？”
沐凡语无伦次的说着。
这突然出现在沐凡身边的，正是消失已久的张医生。
张医生顺势一把揽过沐凡背上的贺倩婻，一手搀向沐凡的腋下，沉声道：
“坚持住，跟我来。”
少了背上贺倩婻的重量，沐凡顿感轻松不少。
当下也不再多问，紧随着张医生的步伐，便进到了紧贴走廊的卫生间之内。
只见卫生间里墙顶的地方，通风管道已被人事先打开。
张医生将贺倩婻推靠入沐凡怀中，脚下顺着墙壁一蹬，转眼间半个身子已探入了通风管道之内。
当张医生整个身体完全钻进通风管道，探出身子对着下方的沐凡伸出一只胳膊的时候，整个过程竟然用了不过区区四五秒而已。
“别发呆了，赶紧把贺倩婻拖起来，我先拉她上来。”
张医生匆匆忙忙的声音传来。
沐凡才从对方那矫健的身手里回过神来，赶忙将贺倩婻费力的托举起来。
一番忙活后，贺倩婻已被顺利地送入通风管道之内。
待沐凡将半个身子探入通风管道之内的时候。
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不觉有些傻眼。
没有电影中宽敞的风管，也没有预想中四通八达的道路。
入眼间，风管内却是无比狭窄，而且质地很薄。
似沐凡这类成年男性钻入其中，甚至会挤得无法动弹，也不知先前张医生是如何能在里面做到调转方向的。
风管里每隔一小段距离便安装有一系列的风阀，风阀面积几乎将风管内的通道挡了个严严实实，如果没有老虎钳之类的工具，在里面几乎等同于寸步难行。
“别傻愣着，先进来躲一躲再说！”
张医生的声音从贺倩婻后方的风管内传来，听起来很是焦急。
沐凡知道现下并不安全，咬着后槽牙全力往管道里蠕动了起来。
这管道的褊狭程度，几乎挤得沐凡快要喘不上气来。
“来了，别出声！”
张医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回的音量更小了许多。
随着张医生的话落。
卫生间外的走廊处传来一阵迟缓的脚步声，似乎有三四个人正在附近不断徘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几人找不到沐凡的身影，搜寻无果之后，终于渐渐散去。
周围也再次趋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