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走廊前方。
朱桓一路上腾转挪移，或奔跑，或转动，或腾空，或跳跃。
沐凡就像是被对方攥在手里放飞的风筝，整个过程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只感觉肠子都要从肚子里甩了出来。
“去你大爷的，老子和你拼了！”
沐凡受不了啦！
本就身体抱恙的他，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最后都无需朱桓动手，人就先要被甩没了。
当下沐凡看了眼仍牢牢拿在手里的砖头，心下发狠，一咬牙就要照着对方的后脑勺一板砖拍下去。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
五架纸飞机已从后方齐齐追赶了上来。
其中四架纸飞机在半空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各自飞往左右两端，剩余一架坐镇后方，竟在瞬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朱桓死死锁定在圈中。
一场声势浩大的空袭似是即将拉开序幕。
沐凡看得张口结舌，心下已猜想到这些纸飞机的来历。
这是巫家流传下的一种极为神奇的「式」。
名为「剪纸成兵」。
「剪纸成兵」在某些方面与「罔两」类似，二者都是阐释者以「炁」为媒滋养外物的一种「式」。
只不过相较于「罔两」的一劳永逸而言，「剪纸成兵」更像是一次性用品。
当事先附着在纸上的「炁」被消耗殆尽后，这些纸张便会变回一堆废纸。
如果想继续使用「剪纸成兵」来御敌，必须重新对这些纸张进行滋养。
可这个滋养的过程，却需要花费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一分一秒都不能少。
另一方面，「剪纸成兵」在战力方面也远不及「罔两」。
被「炁」滋养过的纸，终究也不过是纸而已，破坏力与防御力方面均差强人意。
如果非要说一个优点的话，那便是数量够多。
修习此「式」之人，惯用的战术便是人海战术，只要你肯努力，哪怕手底下有个十万大军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怪不得当初七组敢让刘文元一个人去老旧小区办案呢！”
沐凡看着纸飞机，心下恍然。
真要说的话，只要刘文元身上的纸张准备得够多，那么他一个人足以相当于千军万马。
沐凡甚至觉得，若不是当初那具石尸速度太快，且偷袭在先，刘文元一人单刷石尸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而这一次呢？
刘文元事先能从三个朱桓的围剿下逃出生天，恐怕也是因为「剪纸成兵」的关系吧！
眼见朱桓已置身于包围圈中，刘文元开始默念法诀。
五架纸飞机上齐齐射出一发发密集的炁弹。
炁弹纵横交错，形成一道稠密的火力网，直向飞速移动的朱桓轰击而来。
“咚咚咚…”
一颗颗炁弹打在朱桓身上。
虽没能一击即穿，可也在其体表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弹痕。
朱桓吃痛之下凌空调转身来。
一手将破烂的门板挡在身前，一手揪着沐凡的衣领便将其横飞着甩了出去。
紧随在后方的刘文元眼明手捷着将沐凡一把揽在怀中，却只感觉像是被由山顶滚落的巨石砸在了胸口一般。
在巨大的后坐力下，两人相拥着齐齐跌倒在地面上，连滚数米远的距离才堪堪停了下来，却是胸中一热，二人口里喷出一股灼热的鲜血。
刘文元顾不得胸口的闷痛，一股劲从地上爬起，拽着沐凡就要向楼梯口跑。
“快走，撑不了多久的。”
沐凡闻言一惊，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走廊之中，五架纸飞机火力凶猛，密集的火力网竟是令朱桓寸步难行。
门板到底不似朱桓的身体那般坚不可摧，被炁弹轻松贯穿而过，朱桓身形受制下也不得已停了下来。
此刻只得正张牙舞爪的与纸飞机大军全力周旋在一起。
可或许是由于火力全开的缘故。
纸飞机每射出一轮炁弹过后，身上绽放的七色光芒便会随之暗淡几分。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
如今这五架纸飞机身上的光彩，竟然还没有走廊里那个破手电亮，显然是一副即将要歇菜的架势…
刘文元拉着沐凡跌跌撞撞地跑着，头也不回道：
“之前突破那三个朱桓包围圈的时候，我损耗太大，现在身上也只剩下这五架纸飞机，拖住他一时半会肯定没问题，但如果打斗声再把其他东西引到这里，那可就大事不妙啦！”
沐凡心知不妙，拼了命地跟上刘文元奔跑的步伐。
饶是身体早已痛苦难支，还是勉力使自已保持着清醒。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如果这会儿睡过去，可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心念至此。
沐凡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嘴里迸发出的咸咸的铁锈味，意识似乎也随之清晰的了不少。
身后再次传来了朱桓的咆哮声。
听这声音，似乎那五架纸飞机再也无法阻挡朱桓的步伐，恐怕此刻距离机毁人亡的状态也不远了吧…
沐凡与刘文元不敢停留。
眼看着即将要回到楼梯间大门口的时候。
两人却是突地一个急刹车，齐齐顿住了脚步，犹如石化般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万分惊骇之余，剩下的尽是无助与绝望的神采。
顺着沐、刘二人的视线看去。
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内，地面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晶。
两人先前只顾着逃命，却是半点未曾察觉。
现下周围的气温已然骤降，沐凡与刘文元喘息了两下，甚至能呼出一抹抹雾白的哈气来。
伴随着“嘀嗒嘀嗒”的声音，地面上开始显露出一片片水渍印。
另一个朱桓仿若幽灵一般，从黑暗里缓缓走来，拐过转角，出现在了楼梯口的方向。
来者正是先前出现在沐凡病房里的那一个朱桓。
沐凡与刘文元对视一眼，齐齐挪动了下位置，看起来像罚站似的，紧贴着墙根排排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此刻前有狼后有虎，无论往哪个方向跑结果都是个死。
这是真正的绝路啊！
“呃，呃呃…”
朱桓一号身上冒着寒气，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低吼，看样子似乎正在和朱桓二号交流着什么。
在沐凡二人胆战心惊的目光注视下。
对方居然就这么停在了二人身侧，可不知为何，竟没有对两人直接下手。
“吼吼吼…”
朱桓二号从走廊深处四脚贴地爬行而来，一边低吼的回应着，一边仰着脑袋向四周用力嗅了两下。
脑子不好的他，甚至在一通操作后嗅到了朱桓一号的赤脚之上，作势就要一口咬下去。
朱桓一号大怒，那张惨白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除冰冷以外的神情。
只见其一把拎住对方的脖子，挥臂间便将朱桓二号重重摔到了一边。
朱桓二号又“吼吼”了几声表现出一副吃痛的模样。
可似乎晓得朱桓一号的厉害，当下却只敢乱吠，不敢造次。
这无比滑稽的一幕，却是看得沐凡与刘文元目瞪口呆，纷纷不知所措。
这两位爷是怎么个意思？
哪怕苍蝇再小，那也是肉啊！
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当我俩不存在吗…
刘文元愣了。
沐凡也愣了。
一时间只感觉气氛竟是这样的诡异，自已竟是那样的多余…
突地。
沐凡无意间瞥了眼紧抓在手里的砖头，不觉眼睛一亮。
“难道是这砖头又有效果了吗？”
沐凡大喜过望之际，连忙不动声色的偷偷戳了刘文元两下，眼睛一眨一眨的，一个劲儿地示意着砖头所在的方向。
刘文元借着余光看了一眼，瞬间会意，眼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就在这异常离奇的氛围下。
好在两个朱桓并没有交流太久。
不过多时。
沐凡与刘文元已目送着朱桓缓缓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直到这一刻，二人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这辈子头一次觉得空气品尝起来竟是如此的美味。
片刻后。
刘文元心有余悸地问道：
“刚刚怎么回事？这个护身符箓又能用了？”
沐凡看了眼手中的砖头。
此时此刻。
伴随着一声脆响，砖头正中的裂缝又一次延展开来，最终定格在了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上。
按这个规律分析。
恐怕再使用一次之后，这块砖头也就会彻底碎裂。
而其所携带的护身符箓效果，也会随之彻底失效了吧！
可既然这砖头明明仍然有效，为什么之前面对朱桓二号的时候却是屁用没有呢？
沐凡缓缓思索了一阵。
末了。
脸上却是浮现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整个人气急败坏道：
“这个坑人玩意儿，他妈的居然还有冷却时间…”
刘文元听后一愣，随即也豁然开朗。
沐凡大骂一通后仍旧不解气，喋喋不休道：
“砖头都寄了，也不知道再寄一份使用说明过来，害我差点以为自已必死无疑了呢…”
沐凡嘴上骂归骂，可手上攥着砖头的劲儿也使得更加大力了几分。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能安全度过这场浩劫，那么这块砖头无疑将是最大功臣。
无论是谁给自已寄的那几张纸条，此刻沐凡都打心底里感激他。
只不过对于没有寄护身符箓使用说明的这件事，沐凡连带着对方的家人也一起感激了一遍…
……
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一人从熟睡中惊醒，嘴里“啊啾啊啾”的??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谁在一直念叨我啊…”
此人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后，不满地抱怨一声，倒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
另一边的医院之内。
沐凡与刘文元重新回到了楼梯间之中。
沐凡捡起遗落在地面的探照灯，四周巡视了一遍后，才发觉队伍里少了一人。
“贺姐呢？”
沐凡急忙问道。
刘文元指了指楼下：
“刚刚情况紧急，所以我让她先跑了。”
沐凡顺着楼梯看去。
本是印在台阶上的那一道被拖拽的血痕处，明显多了几丝擦蹭后的痕迹。
显然是有人从上面走过的迹象。
当下沐凡也不敢耽搁，连忙招呼刘文元赶紧下楼找人。
毕竟谁也不知道楼下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若是放任贺倩婻一人在这栋楼里乱窜，无疑等同于是送她去死。
两人寻着踪迹而行，一路无事。
直到下至第十层的时候。
那条被拖拽后留下的长长血痕并没有继续往下，转而延伸向了走廊之中。
两人呆立在第十层的楼梯间大门口，低头看着走廊地面的血痕上，明显被什么人事后踩踏过的痕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很明显，贺倩婻一路来到十楼之后，她并没有继续下楼，反而选择离开楼梯间，跟着那道血痕进入到了楼内。
刘文元吧唧了两下嘴，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这姐们儿哪儿来的勇气，挺虎的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沐凡盯着标注在门框旁的楼层号，缓缓道：
“我好像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了？”
“哦？”
刘文元不解。
沐凡意味深长道：
“张医生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楼内。”
刘文元听后头上生出三道黑线，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道：
“真爱啊！”
沐凡一边蹑手蹑脚着朝楼内走去，一边小声道：
“算不上，单相思而已…”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
刚深入走廊没几步，就驻足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不由汗毛倒竖，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借着探照灯的灯光看去。
一股股浓郁至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只见走廊里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尸体，数量之多，几乎足以将整个地板填满。
第十层楼中，却是尸骸遍布，血迹斑斑，整个地方都成了血的海洋。
相比于第十八层楼内所发生的事情。
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屠宰场。
是存在于人间的地狱！
刘文元强忍着自已胃里的不适反应，低声道：
“你确定那姐们儿在看到这些后，还会继续往里走吗？”
沐凡没说话，只是将探照灯顺着地面一照。
霎时间。
一排踩踏在血河上而留下的血脚印，清晰无误地展现在了刘文元的眼前。
这下子刘文元可是真服气了，忍不住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
不等他一句诗吟完，已被沐凡拉着走进到这座尸山血海之中。
两个人努力在尸海中寻着空隙，找着能够下脚的地方。
刘文元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切，轻声问道：
“你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是那三个朱桓干的吗？”
沐凡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看着不太像，还记得楼上那个被扯掉人头的家伙吗？如果是那三个朱桓下的手，应该会更干脆利落一些，可你看看这群人的死相…”
刘文元应声看去。
只见一具具尸体都是一副面容扭曲的模样，带着各种污垢和血迹。
而且在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除了一眼能够分辨的致命伤外，更或多或少地有几处被撕裂的伤口。
有的伤口出现在胳膊上。
有的伤口出现在大腿上。
有的伤口直接出现在脸上脖子上。
而这些伤口都有一个共性：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凶恶野兽撕咬过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