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不动如山,平淡道:“俄日和的意思,刚来时我就已经跟首领传达过了,不知道这段日子首领可是考虑好了?”
“哼,俄日和想让我出兵大野部,好让你们腾得出手去收拾南国,这样对我乞颜到底有何好处?”阿娜日不再藏锋,直接把问题摆在了台前。
“首领搞错了一件事情,”察哈尔抬头扫了对面一眼,“我这次来,不是来求乞颜帮忙的。”
“我是代表俄日和,来收服乞颜的。”
话音一落,阿娜日拍案而起,“好大的口气,就凭你带来的这十几号人?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布勒胡木又能奈我何?”
林嘉言感受到她声势逼人的气魄,终于得以窥见当年那个敢杀兄弑父,又独自撑起一个部落的传奇女子的一面。
“首领若是想杀我,早在我们进入乞颜部地界的那一刻就动手了,何必还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这么久。”察哈尔从容不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谁给你的勇气赌我不敢杀你,布勒胡木吗?”阿娜日眯了眯眼睛。
“我是来谈条件的,不是来送死的。”
“哦?”看到终于讲到重点,阿娜日身体往后一仰,把脚放在案上,“那就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乞颜部这个位置,群山环绕,依水而居。看似地势优越,易守难攻,实则危机重重。我看过阴山的走势,如果有人从阴山西侧潜入,那里植被茂盛,地势复杂,难以防范。来人只需攀过断崖,即可潜入乞颜后方,届时配合骑兵从正面突入,乞颜部被两面夹击,也只能引颈受戮了。而且,据我所知,阴山背后的回讫人,正擅长此道。”
冬猎时,察哈尔就记下了阴山的地势走向。平日里看似是带着林嘉言四处游玩闲逛,实则是在观察乞颜部的构造分布,人员分工。敏锐地发现了她们的薄弱之处,阿娜日正是靠着这里优越的地理位置,才慢慢建立起如此庞大的部落。但有时自已的优势也会成为敌人刺向自已内部的一把尖刀。
阿娜日也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察哈尔竟然能在自已的监视下,摸清楚部落的线路布局,精准地发现了乞颜部最大的威胁,正是阴山背后的回讫人。他们对于乞颜部占据的这块儿风水宝地一直虎视眈眈,时不时就有些异动,一直想要吞下这块儿肥肉。
此子日后必成大器,阿娜日危险地眯着眼睛,心头杀意肆虐。
“那依台吉之见,乞颜又该如何应对呢?”
察哈尔像是看不到她眼里的杀意一般,轻笑一声,淡然开口:“首领故意将狩猎场定在阴山,不也是为了试探我的深浅吗?恕我直言,乞颜能发展至此,也不得不止步于此,胜在一手女骑,也败在一手女骑。唯有结合我们俄日和的重甲骑兵,才能取长补短,无往不利。”
“你的意思是?”
“只要首领点头,带着乞颜部归顺俄日和,乞颜部的各位就还是我们的同胞手足。俄日和会献上最精锐的骑兵,来帮助乞颜部扫平一切阻碍。”察哈尔语气笃定,对自已的骑兵充满信心。
“这是可汗的意思,还是台吉自已的意思?”阿娜日眼神锐利,着刀柄,
布勒胡木确实并没有许诺这一点,但察哈尔还是笃定道:“我以俄日和未来可汗的身份,承诺你们。只要乞颜归顺,俄日和必会出兵帮你们解决回讫。”
大帐里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阿娜日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要乞颜听你的话,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阿娜日突然开口,目光与察哈尔对撞。
“第一,我要你们之前治疗伤寒的药方,必要时还需要王妃亲自指导协助。”
伤寒是所有草原人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乞颜部也不例外。察哈尔看了一眼林嘉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研究药方本就是为了救人,乞颜既然归顺额日和,那大家就是自已人,拿出药方也无可厚非。
“可以。”
“第二,乞颜部骑兵永远只听从我的命令,所有军令都必须过我这关。”
察哈尔拧了拧眉,思考了一下可行性,点了点头,“可以。”
“第三,”阿娜日抬眸看了眼帐中众人,“我要以女子之身,高居庙堂之上。我要乞颜所有身背战功的女子能跟男人一样,名留青史,受万民跪拜敬仰。”
当年浑身浴血,跪在大帐却誓不低头的少女,和现在手握重兵,身居高位的大首领,字字句句,所诉所求不过还是“公道”二字。
“我答应你。”察哈尔沉声应允。
阿娜日松了口气,对着察哈尔举起酒杯,笑道:“那以后就还请台吉多多关照了。”
“且慢。”察哈尔伸出手掌往下压了压。
“首领的要求我都理解并且接受,但是我这里也有个条件。”
“哦?说说看。”阿娜日放下酒杯,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
“乞颜归属于你,但在战场上,你必须直接听命于我。我要乞颜出手,在阴山脚下配合围堵剿灭大野部。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带队出兵,帮乞颜驱逐回讫。”
阿娜日手指着杯口,问:“俄日和准备什么时候对大野部出手?”
“最迟春天,等雪季过去,草场肥沃,战马都补充完毕,就是我们和大野部清算的时候。”回想起大野部的所作所为,察哈尔语气森然,目光阴桀。
“还有几个月,那乞颜就静候台吉的消息了。”
察哈尔端起酒杯,和阿娜日遥遥相敬。
帐中其余人也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道:“敬台吉。”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松快下来,随后众人又商议了诸多细节。等林嘉言回过神,惊觉天已经暗下来了。
“今天先到这儿吧,这些事情今天一时也安排不完。”乞颜回归俄日和,听着简单,真正落实下来,要讨论的细枝末节还很多。讨论了一天,阿娜日也烦得头疼。
反正只要最重要的事情敲定好了,剩下的细节都该阿娜日去操心。察哈尔倒是一身轻松,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林嘉言先离开了。
“累不累?”察哈尔大手放在林嘉言的脖子上捏了捏,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不累,总算是把正事办好了,我也能松口气了。”林嘉言吐了口气,甩了甩胳膊。
“夫人怎么好像比我压力还大?”
林嘉言白了他一眼,“你第一次带我出来办事,要是事情办砸了,别人该说是我红颜祸水,耽误台吉大业了。”
“怎么会,”察哈尔把人一把扯进怀里,“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良缘,为了你,我也会无往不胜。”
自从她出现,不仅弥补了自已空白的另一半,还数次帮助自已帮助部落化险为夷。察哈尔时常想,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
林嘉言被他看得脸热,转头避开视线,“事情谈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程?”
“不急,”察哈尔收起眼底的情绪,搂着她继续走,“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讨,看样子可能还需要十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