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毫无悬念的交战,在察哈尔摧枯拉朽般的进攻中宣告结束。
南国坚固的城墙内,只有一团腐烂的淤泥。南荀帝匆忙派出的军队在铁骑的马蹄下不堪一击。
万千将士顶着盾牌步步紧逼,南国的火铳在胡乱发射一通之后也纷纷哑火。
从打开城门到杀进皇宫,察哈尔只用了三个时辰不到。
日出的晨曦中,偌大的皇宫里一片寂寥。
察哈尔从空旷的宫道内打马而过。
朱红高墙内偶尔能听到女人哀婉的低泣,察哈尔目不斜视,直奔那处冒着袅袅青烟的宫殿而去。
察哈尔一脚踹开门,只见大殿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炉鼎,蒸腾的青烟都是从这里飘散出去的。
他围着炉鼎转了一圈,目光瞟向了柱子后的一片衣角。
察哈尔冷笑一声,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南荀帝,还不滚出来。”
南荀帝颤颤巍巍地从柱子后探出头,他胡子拉碴,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脸上只剩松松垮垮的一层皮盖在骨头上。
他目光呆滞,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疯了?”察哈尔歪头打量他,把手里的刀刃指向他眼前,“知道我是谁吗?”
南荀帝吓得瑟缩成一团,宽大的龙袍快从他干瘪的身上滑落,他浑浊的眼球转了转,看着察哈尔。
“你是……草原上的蛮子,觊觎我南国的贼人,该死……你们都该去死!”
察哈尔不怒反笑,把刀收回刀鞘。
“没疯就好,我还有很多账要和你一一清算,你最好保持清醒。”
南荀帝口眼歪斜,嘴角不停抽搐着。
“等朕成了仙,自将尔等……尔等贼人,统统剿灭,天下……天下都是朕的,朕是真龙天子,区区凡人,能奈我何……”
察哈尔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不由皱了皱眉。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凑到察哈尔耳边道:“可汗,王后到了。”
察哈尔犹豫了下,本想着南荀帝毕竟是林嘉言的父亲,本想着让她来见他最后一面,了却这最后一点骨肉恩情。可眼下这皇帝已经几近疯魔了,或许不该多此一举的。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见一面吧,毕竟这也是她最后的血脉至亲了。
“带王后进来吧。”
林嘉言走了进来,抬头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大殿。
“言言,”察哈尔上前拉过她的手,“南荀帝在这儿,你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吗?”
林嘉言这才看向地上那一滩人,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曾经也幻想过南荀帝的相貌,作为公主的生父,不知道会不会和自已有些相像。
可眼下这人黑瘦得宛如一把干柴,脱了像的脸上尽是癫狂之色,全然看不到一点九五之尊的气概来。
南荀帝看到她进来,眼睛突然冒出精光,在地上拖行着靠近。
“言儿,言儿,我是父皇啊,你回来看朕了?”
林嘉言皱了皱眉,站着没动。
“言儿,你小时候总生病,父皇经常在床边守着你,一守就是一整夜,你还记得吗?”
“你母妃走得早,小时候总是喜欢黏着父皇。”
“你从小就胆小,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每次都是父皇替你出气为你出头。”
“言儿……”南荀帝眼睛里了淌着泪,情真意切道,“把你送出去我也是万般不舍,如今看到你过得好,朕心里也就放心了。”
“父皇言重了,”林嘉言神色淡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倘若之前父皇真对我那么上心,我何至于差点死在和亲路上?”
南荀帝爬到她脚边,拉住她的裙摆,低声咬牙道:“都怪草原蛮子,都是他们逼朕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察哈尔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接话。
“言儿,你救救父皇,现在只有你能救朕了。”
林嘉言看着南荀帝这张脸,心里难以自抑地涌上一股恶寒。
她退后两步,从他手里扯出自已的裙摆。
“你可怜的女儿早已死在和亲的路上了,是你亲手害死的她。”
南荀帝面颊抽动,脸上虚伪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
“现在的我,是察哈尔·阿拉坦嘎达苏的妻子,俄日和的王后,跟南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嗬……嗬,”南荀帝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喘息,拧了拧脖子缓缓站起身,“血脉……骨肉,岂是你说断就断的?”
察哈尔看出他的状态不太对,连忙出声提醒:“言言当心。”
话音未落,南荀帝就伸出嶙峋的爪子抓向林嘉言。
“噗呲——”
一把匕首没入南荀帝的腹部,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
“你……你竟敢……”
林嘉言双眼擒泪,坚定道:“作为皇帝,你草菅人命,贪图享乐,昏庸至极!被你害死的黎明百姓何止千千万万,你的罪行,就是死上一万遍都不够。”
南荀帝后退中不小心踩到自已的衣摆,一屁股跌倒在地,血迹浸透他的龙袍,在地上拖出一条深色的印记。
林嘉言有些不忍地别过了眼,察哈尔上前搂住她,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已怀里。
南荀帝还在地上抽搐挣扎,他喉咙里发出“咔咔”声,乌黑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艰难地爬向殿中央的炉鼎,那里面的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察哈尔看不下去了,抬腿一脚踹翻了那炉鼎。
黑灰的沉渣撒了一地,还带着些未燃尽的木炭和烧红的铁块儿。
南荀帝双手扒拉着灰烬,仿佛不知疼痛,“黄金呢?朕的黄金呢?”
“真是病得不轻,”察哈尔摇摇头,“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
南荀帝手捧着铁块儿,又哭又笑,已然疯了。
察哈尔挥开眼前的烟尘,带着林嘉言退到门口。
南荀帝发出阵阵怪叫,突然把那铁块塞进了嘴里。
“唔啊——”
林嘉言吓得一抖,察哈尔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多时,殿中就没了动静。一代皇帝就这样狼狈落幕。
察哈尔关上门,带着林嘉言走出宫殿。
晨光微熹,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为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金边,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