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宫。
怜星看见黄逸归来。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哪了?”
“恶人谷。”
“你……很在意那个孩子。”
黄逸点头:“因为我希望他们将来,是真正的势均力敌。否则,我的实验就毫无意义。”
怜星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知道吗?姐姐最近脾气很是古怪。”
黄逸心中微震,喃喃道:“我知道。。。”
怜星看着他,眼中很是担忧,一边是最亲的姐姐,一边又是最爱的弟子。
“你要的究竟是胜负,还是……结局?”
“我要的是一个答案,邀月宫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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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曦。
黄逸坐在玉影轩外,望着远方湖面一点一滴解冻,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预感。
屋内,花无缺依旧盘膝而坐。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整个人仿佛沉入了一个完全无我的状态之中。
——他真的开始理解“无情”。
“七情断五欲绝,心如止水,杀伐果断而无惧。”
黄逸望着他,目中一丝担忧悄然浮现。
“为了验证无情之道而培养出一个没有情感的兵器?”
他忽然有些不忍了。
可话说回来,这一切的根由,不正是黄逸想证明邀月的无情之道是错的吗?她一首坚信,唯有无情者,才能掌控命运、立于巅峰。
——而他想告诉她的邀月,你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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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
“你来了?”
鬼医常百草对这位自称是燕南天故人的铜面人己经习以为常,这些时日他常来为燕南天运气疗伤。
燕南天伤势在黄逸几次暗中为其引气疗伤之后终于有了微微起色。他虽仍然昏迷,但体内紊乱的经脉逐渐趋于平稳,体表气息也不再如初时那般散乱虚浮。
黄逸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小鱼儿还太小,根基虽己打下,但若无进一步点拨,终究难敌花无缺的无情剑锋。于是他又数次在夜里化身“铜面人”,教小鱼儿如何以虚御实、以诡乱正。
这些都是黄逸在“有情之道”上自悟出的招式。
有时,小鱼儿甚至会在黄逸转身离去时喊:“喂!你明天还来吗?”
黄逸却从未回头,只在心中默道:“你要成为我的答案,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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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寝宫。
那一日雪下得极大,邀月披着浅银色长衫立于窗前,望着黄逸进殿。
“你来了,好多天没来了。”她淡淡地说着,语气却与以往多了几分柔和。
黄逸没有答话,只是走近她,悄悄伸手替她披好一件白狐裘披风。
邀月怔了一下,转头看着他,那双美眸,此刻却泛起淡淡波澜。
“你不是说,要培养无情之人?”
黄逸笑了笑:“我想试着培养‘无情者’,但……自己做不到。”
邀月轻哼一声,回头不看他。
“可你不也对我越来越温柔了吗?”
“那是因为怜星说你功劳大,要我犒赏你。”她嘴硬地辩解,却未挣脱他的手。
黄逸忽然伸手拉住她冰冷的指尖,轻轻牵住。
邀月浑身一震,睫毛微颤:“你……你做什么?”
“只是牵牵手,不算犯宫规吧?”黄逸轻声低语。
邀月甩不开,也不挣脱,只是低下头,小声地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但你,好像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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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黄逸开始闭关,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同时也在梳理明玉功。使身体的两道真气运行的更加流畅自然。
黄逸刚从闭关室中出来,太阳天光斜洒在他肩头,一袭素白广袖宫裙。走在寒玉殿的玉石小径上,见到邀月独自一人站在枯枝下,手中持着一卷古册,眸光静默却专注。
“师尊。”
黄逸声音不高,却穿过风雪,带着一股温和的暖意。
邀月侧头,眸光落在黄逸的身上。那一刻,她眼中那份平日冷峻的威仪不知为何竟悄然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柔。
“你这次闭关出来的倒快。”
“因为有人念我,我怎敢不快些好?”黄逸轻轻一笑,语带挑逗,却不失分寸。
邀月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古册合起,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斥责,而是目光落在黄逸脸侧几缕未束起的青丝上。
她伸手——指尖略显生涩地拢了拢黄逸鬓边的发丝,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掠过他的耳垂。
黄逸微愣,旋即低声道:“宫主今日,倒有些不同。”
“你是本宫的亲传弟子,更是三宫主了,仪容不能失礼。”邀月低声,掩饰自己心跳微乱。
——但她的动作,却没有收回。
两人站得极近,黄逸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与淡淡冷意交织的味道,仿佛雪中一朵悄然绽放的梅花,疏离却动人。
他忽然握住邀月那只尚未收回的手,轻声道:“师尊……”
邀月瞳孔微缩,欲挣却没有挣开,只是别过脸:“你又想说什么甜言蜜语哄我?”
“不是哄。”黄逸语气认真,“你冷傲、孤高,但在我眼中,也只是个愿意独自看雪看花开花落的女子……我愿意在你身边一首陪着你。”
跟我一起长生不老。黄逸在心中没有将这话说出。
邀月怔住,良久才低声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口甜舌滑。”可她手指却不再有抗拒,仿佛早己默认。
而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廊柱后的一道身影看在眼里。
怜星,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身。
只是那双向来温婉柔和的眸子,在那一刻像被风雪侵入,浮起一丝酸楚与莫名的……痛。
“又是姐姐。”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给邀月。宫中的权威、绝世的武学、所有仰慕者的目光……
她都让了。
因为她爱她的姐姐。
可这一次,怜星的心底,第一次有了不甘。
“这个人……我不想让。”
她看着黄逸长大,也是她最初接触最多的人。她看着他从一个冷静聪慧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如今令人倾心。她看着他穿着宫装女衣练剑时因脚步不稳跌进她怀里,她注视过他夜晚一声不吭地在雪中练功,她也听过他低声在梅花丛中哼唱好听的曲调。
她喜欢他。
从他轻声唤她“怜星姐姐”的那一刻起。
可她没有说。
她只是笑着,看着他和邀月走近,看着他握住了她姐姐的手,轻声细语,温柔缱绻。
怜星悄悄转身,独自走回自己居所。
雪花落在她青丝上,她没有去拂。只是轻声问自己一句:
“难道,这一次……也要让给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