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泉的雾气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蓝,渡劫舟残破的桅杆刺破水面,青铜船舷上密布的咒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林寒的靴底刚踏上湿滑的甲板,腐朽的木板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握紧锈剑"晦明",星纹在腕间明灭不定——昨夜强行参悟的潮生剑意第二十二重"星陨无痕",此刻正在经脉中撕扯出细密的疼痛。
"沧溟当年便是站在这桅楼上抚琴。"青璃的声音自船尾传来。她赤足踩过生满藤壶的船舷,孔雀铃在足踝叮当作响,裙摆扫过之处,暗红的血锈竟重新泛出金属光泽,"琴声引动九霄雷劫时,整片海域的鲛人都在泣血。"
月无瑕的指尖抚过焦尾琴尾的裂痕,妖丹青光穿透雾霭,映出舱室内堆积的青铜箱匣。某个刻着太虚宗七星纹的匣盖突然弹开,数十枚传影玉简滚落甲板,投射出的虚影让众人呼吸一滞——三百年前的慕沧舟正跪在沧溟面前,手中剑尖抵着她心口。
璇玑的冰魄剑插入甲板裂缝,寒气顺着咒文脉络蔓延:"这些玉简被下了往生咒,触碰者会堕入……"
警告未毕,陆昭的佩剑己挑开最近那枚玉简。虚空中陡然响起裂帛般的琴音,众人神识如遭重击。林寒的星纹应激暴涨,锈剑劈出的剑气却在触及虚影时化作漫天星砂——那是沧溟消散前最后的记忆:
暴雨倾盆的诛魔台上,青衣少女攥着慕沧舟的剑刃,眉心血痣被雨水冲淡:"师兄这一剑若刺下,你我永生永世……"
真实的剑啸与记忆重叠。慕沧舟独臂剑气横扫,将玉简虚影劈成两半:"够了!"他袖口滑落的酒壶坠入泉眼,二十年陈酿与血锈混成刺鼻的腥甜。
青璃忽然轻笑,玉笙点向某块松动的船板:"比起陈年旧事,林道友不妨看看这个。"妖火焚尽苔藓,露出舱壁暗格里半卷泛黄的《情劫篇》,其上的双生咒印与月无瑕胎记严丝合扣。
正午的碧落泉突然沸腾,赤霄残存的魔气凝成九头蛇影。璇玑的冰魄剑阵尚未成型,数十具青铜傀儡己破水而出——这次的面容竟是太虚宗历代长老。
"坎位转离宫!"陆昭率弟子结七星剑阵迎敌,剑光却在触及傀儡时被尽数吸收。沐灵儿的蓬莱玉符炸成冰晶,脸色煞白:"它们在用太虚宗剑法反噬!"
林寒的锈剑挑起沧浪,潮生剑意如星河垂落。剑气触及某具"慕沧舟"傀儡时,异变陡生——傀儡掌心浮出摇光星纹,竟施展出真正的"沧海同悲"!
"小心!"月无瑕的金丝弦缠住林寒腰身,妖丹青光凝成屏障。青璃的玉笙却在此刻变调,往生咒化作锁链捆住傀儡脖颈:"现在信了?这些血傀用的是太虚宗禁术。"
渡劫舟突然剧烈震颤。小暖怀中的青铜镜映出泉眼深处的阴影——八具缠满锁链的鲛人尸骸正缓缓上浮,额间皆刻着与青璃相同的孔雀纹。
暮色浸染桅杆时,林寒的剑锋己现裂痕。潮生剑意第二十二重在生死关头终于圆满,星砂自泉底升腾,在他身后凝成朱明持鼎的虚影。少年残魂咧嘴一笑,身影化作流火融入剑锋。
"破!"锈剑"晦明"褪尽斑驳,幽蓝剑魄撕开九头蛇影。赤霄的嘶吼戛然而止,魔躯被星火焚成灰烬,露出核心处跳动的半枚妖丹——正与小暖额间黑子共鸣。
青璃的孔雀翎及时缠住妖丹,面具在气浪中碎裂。月无瑕的焦尾琴迸发裂帛之音,两道妖丹在空中拼出完整咒印。渡劫舟轰然解体,舱壁暗格炸出的玉简雨点般坠向泉眼。
"接住这个!"璇玑的冰魄剑挑起某枚闪着金光的玉简。慕沧舟独臂接住的刹那,玉简投射出令他窒息的画面——二十年前琅琊山血夜,他剑下"毙命"的潮生阁主脖颈处,赫然生着与青璃相同的胎记。
篝火在听雨阁外噼啪作响。月无瑕对着铜镜调弦,镜中映出青璃擦拭玉笙的背影。两人整理鬓角的动作如镜像对称,连蹙眉时眼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沧溟将情劫封在碧落泉,是为等双生归一。"青璃忽然开口,孔雀翎扫过月无瑕腕间星纹,"林寒的命星与劫数纠缠,你当真要……"
琴弦崩断声打断话语。林寒抱剑倚在廊柱阴影处,星纹缠着半枚潮生阁密符:"圣女不如解释下,为何赤霄傀儡体内会有你的妖血气息?"
沐灵儿恰在此时推门而入,断箫挑着个浸血的锦囊:"潮生阁地宫找到的,里头装着圣女的手谕呢。"她晃了晃泛黄的绢帛,九头蛇纹与青璃玉珏边缘完美契合。
子时的碧落泉泛起银辉。小暖蹲在泉眼旁清洗青铜镜,额间黑子突然渗出金血。镜面映出深海水域的画面——八具鲛人尸骸围成祭坛,中央悬浮的正是渡劫舟缺失的龙骨。
璇玑的冰魄剑忽然自鸣,剑脊映出慕沧舟独坐崖边的身影。他着酒壶上太虚宗徽记,脚边散落着从玉简中取出的信笺残页,每张都写着相同的字句:"双生劫启,碧落泉枯。"
千里外的潮生阁废墟深处,新炼的傀儡正缓缓睁眼。青铜面具下与慕沧舟年轻时别无二致的面容泛起冷笑,指尖抚过石壁上未干的血字:"好徒儿,该收网了。"
泉底忽然传来龙吟般的剑啸,渡劫舟的青铜舵轮破水而出,其上的咒文与双生妖丹同时亮起。月无瑕与青璃不约而同按住心口,妖丹的共鸣在夜色中织就一张逃不开的命数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