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文秀也在想这个问题。
按说凤山府离秦州更近，他如今舍近求远是为何？
江文秀心里倒是有些猜测，但不敢下定论。
因为她的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其它府城的事，难以判断。
李越看着她微皱的秀眉，轻声道：“你对此事有何想法，说来听听。如今就你我夫妻二人，不必计较对错。”
江文秀想想也是，李越那么聪明，说不定能比她看得深。
于是继续压着声音跟李越说自己的猜测。
“要么是因为凤山府那边收的货己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需要从别的府收货。要么就是凤山府那边出了问题，他只能另寻收货的门路。”
李越双眸微垂，片刻后道：“最近没听说凤山府那边的官员出问题。”
若是贩私茶，必然会和当地的官员有勾连。
“你还关注了凤山府那边的情况？”江文秀诧异。
李越解释道：“我既要参加科考，本省的情况至少要知晓吧。若不然，犯了什么禁忌可不好。”
江文秀觉得他说得对，又问：“你有渠道知道别府的情况？”
“问李清他们就知道了。若凤山府那边有官员出了事，书院肯定能知道。还有明泰叔，如今在县衙当差，也能知道。”李越回道。
江文秀觉得，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但他不说，她也没追问。
想着既然盯上了二叔，以后还是要多赚些银钱，雇些人帮自己打探消息才行。
于是没有再跟李越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凤山府那边出问题，也不一定是事情暴露，或是他们背后的官员出事。还有一种可能。
眼看今年的巡茶御史即将上任，凤山府那边的人或许听到了风声，便龟缩起来。我二叔不知是心大，还是缺银子缺得厉害，还想着顶风作案。”
李越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凤山府一个产茶大府，又离秦州近。
在这中间贩私茶牟取暴利的人不知道多少。
监察御史想要政绩，能不知道要去查凤山府吗？
这么多年，虽然凤山府的官员不时会有牵扯到私茶的问题，但每次爆出来犯事的，都是些底层官员。且数量不多，问题也都算不得很大。
由此可见，凤山府那边定然有自己的背景或是消息渠道。
所以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大的纰漏出来。
背景够硬，任你巡茶御史再怎么首达天听，也不敢随意动他们。
消息渠道灵通，人家就能让你抓不到把柄。
“你的意思是，凤山府那边提前收到消息，今年的巡茶御史会是个硬茬。所以，他们不敢嚣张。”李越看着江文秀问道。
江文秀也不敢肯定，“我猜的。年前我们来府城的时候，方管事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带茶去朵甘吗？他说有人在打听茶马司的事。”
李越到底还没进入官场，又是泥腿子出身。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一般在年底的时候，官员的任期即将到期。大家应该都会保持平稳。你会不会想多了。当时应是碰巧有人在打听茶马司的事。”
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对，自言自语道：“不对，若只是碰巧，方管事不会刻意提。这说明打探茶马司消息的人不少。”
江文秀见他想明白，便解释道：“我曾听我母亲说过，有些地方官员勾连一气敛财、欺压百姓，对朝廷政令置若罔闻。
朝廷有心管，但派过去的官员，要么被地方势力所杀，要么就是畏惧，不敢和地方势力作对。朝廷对此很头痛。”
李越心里己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江文秀的母亲，竟然对朝廷官场的事如此了解。
他本以为江文秀出身庆阳首富江家，便是了不得的事。
没想到，她的母亲，或许出身更加不凡。
江文秀并没发现李越的惊诧，继续道：“但朝廷对此也不是没有办法。遇上这种事，一般就会派个硬茬去整治那些人。
京城勋贵或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科举上不成，又想要政绩，便正好。他们可不会怕这些地方势力，他们的背景更过硬。地方上的人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因为承受不起他们背后家族的反击。”
李越尽量平复心绪，“所以，你怀疑，这次朝廷便是派了这样一个人过来？”
江文秀点头：“普通官员没实力提前派那么多打探消息的人来上任地。世家勋贵的人便没有问题。
他们知道年初上任后，那些人很可能龟缩起来。便提前派了人来收集证据，年前定然是他们最放松、大意的时候。”
李越虽然觉得这些都只是江文秀个人的猜测而己，但这样一分析，好像很有道理。
“你是想通过今年新上任的巡茶御史的手，来收拾你二叔？”
江文秀倒是没有否认，“我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此后还需要打探一番才成。”
然后又一脸严肃地对李越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我虽然只是想对付二叔，但这中间牵扯的人实在太多，很可能还有各府的高官，甚至是卫所的人。
这些人都不是我们能惹的。在不能保证不暴露的的情况下，我不会出手。”
江文秀想得很清楚，一切都要在能保证自身的前提下，方可行动。
只要自己能平安，即便这次不成，以后也还有机会。
李越见她有分寸，也不担心。
又提议道：“我们现在的确没有实力和你二叔对上。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二叔的人既然到了梁州府，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我们可以把你二叔贩私茶的消息，悄悄递给新任巡茶御史的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们要保证，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江文秀应道。
这一点，两人意见相同。
因为两人都知道，即便是世家、勋贵的人来了，也不是全无顾忌。
地方官员的背后也可能牵扯到中央的人。
他们就算拿到实证，也会有取舍。
若让那些逃脱的人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他们一家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