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艳以前从没想过,有一日她会如此关注底层百姓的事。
她以前在家学的,也会涉及到一些朝廷的事。
但多是各家的姻亲关系,后宅对男人的影响。
还有如何赚名声,比如灾年施粥,捐财物,祈福等等。
可她此时对李明进说的这些,有很浓的兴趣。
见李明进没说什么妇人只用管好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的话,反而跟她掰碎了讲里头的门道。
她便继续问道:“我也想听听,夫君可否说说?”
李明进笑道:“那有什么不能说,我还担心你不爱听。你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就是。”
然后就开始说了起来。
“陵县县城附近的这些村子,地势相对较平,田地也比较多,村民的日子也算好过。但这边好开垦的地,也开垦得差不多了。
这边的村民因为离县城近算是个优势,便养鸡鸭,种菜,还有养猪的。鸡蛋鸭蛋和蔬菜都可以拿到县城来卖,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都是地里产出外的收益。
他们还能从县里收潲水喂猪,到了年底的时候,一头猪也能换几两银子。”
高艳一边听,还一边在思索。
“我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只知道家里厨房每月的开销是多少。至于蔬菜多少钱一把,鸡蛋多少钱一个倒是没关注过。
跟你成亲后,我才问过厨房那边。村民拿进城里来的蔬菜,一文钱两把,鸡蛋一文一个。这也赚不了多少。喂猪我不是太懂。”
李明进点头,“你说得不错,菜蛋都卖不了几文钱。喂猪,也不是家家都喂。一来,猪若生病死了,便是亏了。再一个,农村哪里有那么多的粮食来喂猪?人都是刚混个温饱。
城里的潲水也有限,有些还要花钱买。”
“潲水还要花钱买?”高艳惊讶。
李明进好笑,问道:“你们高家以前的潲水有人收吧?”
高艳想了想,“好像是,高家的我记不太清楚。但以前跟文秀在大兴府城的时候,家里的潲水是每日都有人来收的。我好像听文秀说过,每月要付那收潲水的人十文。”
李明进继续道:“收潲水的人每日收好后,那些潲水便又卖给了城外喂猪的村民。”
高艳恍然,随即笑道:“这买卖不错,两头挣钱。”
李顺悦听说她叔爷回来了,此时也跑了过来。
她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潲水的事,便问道:“那些喂猪的农户为何不首接去城里的人家收?这样,两边都不用花钱的。”
高艳反问道:“农户的猪若是中途死了,那潲水谁来收呢?若农户今年喂了猪,明年又不喂呢?”
李顺悦立即明白,“这样的话,城里那家住户就得另寻一家收潲水的。若时常这样,那住户得多不少麻烦。”
是呀,总不能整日都在寻人收潲水吧?
还是每月给十文钱方便,也不用管天冷还是天热,刮风还是下雨,过年还是平日,人家反正是固定来收。
高艳见她明白,便继续问李明进。
“那夫君说村民有额外的收入是什么?”
李明进很快答道:“织绸。我特地问了,这事不仅是我陵县,润州其它县也有。我问了跟我一起去走访的衙役,润州这边的气候很适合桑树生长,陵县很多山上都有桑树。不少村民在春耕后都会养蚕。然后织成绸子,再拿到县城来卖。”
“县城的铺子收吗?收多少钱一匹?”高艳问道。
“村民们说,只要布匹没有问题,县里的铺子一般都会收。不过,织得好的价格高些,织得稀疏的,价格低些。大概在六百文到八百文一匹这样。”
说到这些,高艳懂的就不少,问题也多了起来。
“那这个价格可不算低,若一家一年能织个十来匹,也能存六、七两银子。桑树都是山上的,不用花银子,也没什么本钱,就是得费些功夫。
只是,织绸子的村民多吗?县里的铺子能吃得下?”
李明进摇了摇头,“哪里能织十匹出来?农家没你想的那么闲。听村民说,有些勤快的,一年能织个三、五匹。人口少的人家,一年也就织一、两匹。
且那织机还要花银子,也不是每家都买了织机。至于县里的铺子能否吃得下?据说也分什么时候。缺货的时候,就按正常价格来收。货堆积的时候,就压一压价格。反正村民也没有其它的路子卖出去。对于铺子来说,只要存放得当,到了年底的时候,总能卖出去。”
高艳点头,也就是说,村民一年到头,除了地里那点收成,凭着织绸子,也就多存个一、二两银子。
这还是离着县城近的村子。
“那远一些的村子呢?”
说到这个,李明进也头痛。
“远些的村子,过得就比县城附近的村子难多了。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一年到头没什么额外收入。我过去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是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常年吃红薯。衣裳也是补丁摞补丁。
农闲的时候,男丁也会去邻近的镇上,或是来县里寻些零工做。只是,这么远的路,出来也不一定寻得着活计。若没寻到,路上的口粮,住宿都白出了。
不过,我发现好些村子都在山上种些药材。问了村长,村长说还是能卖出去一些。不管怎样,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收入。”
“药材?”高艳和李顺悦都很奇怪。
没想到村民还会想到种药材。
李明进便说了他去村里的情况。
“好几个村子的村长跟我说,其实陵县的气候是不错的,就是地势不行。我看了一下,这些村子主要种三种药材,党参、连翘、黄岑。
地里是一定要种粮食的,村民就在山上种了些药材。据说,陵县很适合种这三种。只是,并不好卖出去。”
“不好卖,为何还要种?”李顺悦问道。
“村长们说,以前有药商见陵县的党参好,过来收过。但因为路不好走,渐渐的,来的药商就少了。
现在也还是会有人来收,只是来得极少。来了也是等在镇上,有些村民的亲戚在镇上住,便会去通知。大家再把药材拿去镇上。
只是,药商价格压得低,且来收的时候也少。村民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有些因为炮制或者存放的原因,人家根本不收。
不过,因为村民们来钱的路子少,虽然知道这些,还是会种。”
“夫君说可以利用起来,又是个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