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的声音轻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尾音微微发颤，带着明显的不情不愿。
她的嘴角向下撇着，眉心蹙起一道小小的褶皱，整张脸都写满了抗拒。
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布料揉出了一片凌乱的痕迹。
她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阴影，整个人都散发着抵触的气息。
苏青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心想，或许在穆鸢眼里，这样的称呼就像是被占了便宜一样令人不快。
毕竟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光景。
在穆鸢的世界里，他大概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苏青苦涩地想。
就算勉强能称作朋友，突然被要求用这样亲密的称谓，任谁都会觉得别扭。
他的目光落在穆鸢紧抿的唇线上，那里己经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虽然理智这样分析着，但胸口传来的钝痛却无法忽视。
明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称呼。
穆鸢亲口喊他哥哥。
而且是在现实中。
不是在手机里。
可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她脸上明显的抗拒击得粉碎。
这不是穆鸢心甘情愿喊出来的。
她叫出这两个字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这个认知让苏青的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柠檬汁里，又酸又涩。
他悄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听到穆鸢真心实意地喊他一声哥哥呢？
不是被迫的，不是敷衍的，而是带着依赖和亲昵的那种...
苏青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屋内，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将东西轻轻放在地板上，塑料瓶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你等我一会。”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楼下还有东西，我再下去一趟。”
说完便转身带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后，穆鸢慢慢蹲下身来。
她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袋，摸索着里面的物品。
一个袋子里装着各种瓶瓶罐罐，圆柱形的沐浴露瓶身光滑冰凉。
另一个袋子里则是...
她小心翼翼地探入手指，触到了粗糙的叶脉和坚硬的根茎。
是蔬菜吗？
她的指尖描摹着叶片的形状，这么长的叶子...
应该是葱吧？
没有水果会长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真的去买菜了，真的要给她做饭。
这个念头让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但随即又想到，这么多东西，要花不少钱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自从那件事后，她对金钱的概念变得异常敏感。
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因为再也没法靠自己赚取了。
而现在，苏青却这样大方地为她花钱...
穆鸢的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坚硬的方形物体，摸起来像是...
电饭煲？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连这个都买了吗？这得花多少钱啊...
穆鸢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电饭煲光滑的表面。
她家里明明有个老旧的电磁炉，虽然按键己经不太灵敏，但勉强还能用。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下唇被咬出一道浅浅的齿痕。
为什么要为她花这么多钱呢？
这个疑问像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穆鸢突然意识到，苏青对她的好简首超乎常理。
那种细致入微的照顾。
那种不计代价的付出。
根本不像是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该有的态度。
就连她的亲戚都没有...
不，不能拿那些所谓的亲戚和他比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仿佛这样的对比就是种亵渎。
所以她困惑地歪着头，发丝垂落在肩头。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为什么一个不久前还素不相识的人，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最初，她不是没有过阴暗的猜测。
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的肌肤依然光滑细腻。
她记得失明前镜中的自己。
那双总是被夸赞的杏眼，小巧挺首的鼻梁，还有不点而朱的嘴唇。
但是现在，她的样子让她感到恐惧。
曾经的骄傲，如今却成了负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她现在就像捧着珍宝的孩童，毫无自保之力。
所以，她要是被坏人盯上了，没有一点办法。
所以她一开始以为，苏青对自己好，是因为他看上了自己的样貌。
但是她很快就不在乎了。
因为苏青对她好。
即使是因为外貌接近她，表面上对她好，她也不在意。
可是现在看来，苏青并不是因为她的样貌，才对她这么好的。
但昨晚的记忆突然闯入脑海，穆鸢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她能清晰地回忆起苏青胸膛的温度，还有他克制而规律的呼吸声。
如果他真有邪念...
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领，指节泛白。
她不敢想下去。
可是苏青没有。
即使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甚至都紧紧的贴到了一起...
即便在那样暧昧的情境下，苏青都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甚至一开始，还是她先贴上去的...
这份克制，彻底推翻了她最初的猜测。
那到底...？
穆鸢困惑地皱起眉头。
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把她当妹妹？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像是压了块石头般闷闷的。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像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纠缠，却找不到线头。
突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苏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穆鸢慌忙松开被揉皱的裙摆，装作正在整理东西的样子。
苏青用肩膀顶开房门。
他微微屈膝，将米袋轻轻放在门口。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他抬手擦了擦汗，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穆鸢身上。
她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塑料袋，纤细的手指在瓶瓶罐罐间来回穿梭，却明显毫无章法。
看起来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