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训练场的海盐与汗
九月的阳光把海军本部训练场的沙地晒得发白，丽娅拖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原木靶心，在滚烫的沙粒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帆布围裙口袋里的薄荷糖早被体温焐化，黏在锡纸包装上扯出糖丝——这是古兰特今早塞给她的，附带一句“去给新兵们送冰镇麦酒”，美其名曰“接触阳光疗法”，实则让她在烈日下当苦力。
“丽娅！第三列的沙袋还没灌水！”负责后勤的二等兵帕奇扯开嗓门，晒成古铜色的胳膊上肌肉块块分明，却在对上丽娅懒洋洋的眼神时立刻软下来：“算、算我求你了，下午卡普中将要来抽查啊！”小姑娘把原木靶心往沙地上一摔，扬起的沙尘扑了满脸：“自己灌啦，没看见我在搬木头吗？”话虽这么说，指尖却悄悄勾住靶心的麻绳，借着海风的力让原木在沙地上滑出半米——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训练场中央的格斗台上，几个新兵正对着橡胶假人挥拳，汗水顺着脊背流进裤腰，在制服上洇出盐花。丽娅蹲在阴影里撕薄荷糖包装，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冰块碰撞的脆响。抬头望去，淡蓝色的冰柱从瞭望塔顶端垂落，像串倒挂的水晶葡萄，冰水滴在她鼻尖，惊飞了停在围裙上的沙蝇。
“哟，小懒鬼在偷懒？”沙哑的嗓音混着海风卷来，丽娅看见青雉正懒洋洋地坐在瞭望塔边缘，双腿悬空晃荡，冰刃在他指尖凝成又融化，碎成细小的冰晶落在他及腰的金发上。这位海军大将的披风半褪在肩头，白色衬衫领口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肌，却配着双夹脚拖鞋，脚趾头正无聊地勾着冰柱打转。
二、冰椅与碎碎念
丽娅认得他。三个月前古兰特带她去本部食堂时，曾见过青雉把整条走廊冻成滑冰场，自己却躺在冰制躺椅上晒太阳，任战国的折扇在头顶“咚咚”敲了十下也不挪窝。此刻他指尖一弹，块方方正正的冰椅便在丽娅面前成型，椅面还贴心地凹出个懒人靠的弧度：“坐吧，木头墩子比沙子凉快。”
“谢了。”丽娅不客气地坐下，冰椅的凉意透过裙摆渗进皮肤，让被晒得发昏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望着青雉指尖变幻的冰花，忽然发现那些冰晶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珊瑚色的光，像极了珊瑚湾退潮时浅滩上的虹彩。
“古兰特那老头子又逼你干活？”青雉忽然开口，冰花化作蝴蝶形状飞向格斗台，吓得挥拳的新兵们差点摔个屁股蹲，“他年轻时候比卡普还能折腾，现在倒学会心疼小孩了。”丽娅扯了扯围裙带子，想起上周古兰特硬塞给她的负重训练手册，封面上还留着他用红笔圈的“每天深蹲二十次”——鬼才要做。
远处传来水桶倒地的巨响，帕奇抱着翻倒的木桶欲哭无泪：“丽娅小姐！水、水全洒了！”小姑娘刚要起身，青雉忽然打了个响指，训练场边缘的海水瞬间凝成冰柱，顺着沙地滑向水桶，融化的冰水正好装满三分之二。帕奇瞪大眼睛张着嘴，活像条被扔上岸的金枪鱼。
“别太惯着他们，”青雉歪头看着丽娅惊讶的表情，冰蝴蝶落在她发梢，“当年我在东海当少尉，炊事班的老头子让我洗三百个盘子，我首接冻住洗碗池，让他自己凿冰去。”丽娅忍不住笑出声，酒窝在晒得微红的脸颊上若隐若现：“结果呢？”“结果他拿锅铲追了我三条街，”青雉耸耸肩，冰椅突然长出扶手和靠垫，“不过后来他每天给我留两块蜂蜜蛋糕，算是封口费。”
三、海风里的伤疤与冰
话题突然转到古兰特身上。青雉望着丽娅脚踝的银链，指尖的冰蝴蝶停在焊补处：“老头子把自己珍藏的古金币融了给你补链子？当年他连战国借他手术刀都要收折旧费。”丽娅低头银链，断裂处的金箔在冰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原来古兰特用来补链子的，不是普通金属。
“他总说我像他早夭的女儿，”青雉忽然笑了，笑声像冰块相撞般清冽，“其实那老头嘴硬心软，当年我在海上漂了三天，是他用舢板把我捞回来，还骗我说是顺手钓鱼。”丽娅想起古兰特查房时总把薄荷糖放在床头柜就走，连句“好好休息”都要说得像下命令，忽然觉得眼前的大将和那个严肃的军医，其实都藏着同样的笨拙温柔。
格斗台方向传来惊呼。某个新兵挥拳过猛，拳头卡在橡胶假人胸腔里拔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像煮熟的螃蟹。青雉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假人瞬间被薄冰覆盖，新兵猛地抽手，带出串冰碴子：“谢、谢大将！”“别谢我，”青雉冲丽娅眨眨眼，“谢你旁边的小美人，是她让我心情好。”
丽娅翻了个白眼，却看见新兵们偷偷掏出小本本记笔记——大概是在记录“如何让大将心情好”的秘诀。她忽然注意到青雉左小臂上的伤疤，像道扭曲的海浪，从手腕延伸到肘弯，和自己左腰的刀疤走向惊人地相似。
“被七武海的剑划的，”青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指尖在伤疤上抹过，冰层瞬间覆盖伤口，“疼吗？其实习惯了就好，就像你习惯了摆烂。”丽娅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摆烂？”“整个本部都知道啊，”青雉指了指她脚边没搬完的原木靶心，冰椅突然变成雪橇，“酒馆的玛琪娜说，你擦桌子时会把抹布冻成冰坨子，这样不用拧水；卡普的仙贝被你藏在冰柜最下层，因为‘太远懒得拿’。”
西、冰海与归途
夕阳给训练场的瞭望塔镀上金边时，丽娅的冰椅突然开始融化。青雉站起身，披风在海风中扬起，露出后腰上若隐若现的海军锚刺青：“该回去了，古兰特那老头子要是发现你晒脱了皮，能把我冻成冰棍挂在旗杆上。”
他伸手拽住丽娅的手腕，冰制雪橇在沙地上滑出长长的痕迹，所过之处沙地结冰，脚印都成了漂亮的冰花。丽娅望着他金发被风吹乱的侧脸，突然发现这个总懒洋洋的大将，在看远方海平面时，眼神会变得像古兰特缝合伤口时那样认真。
“珊瑚湾的事，我参与了追捕，”青雉的声音忽然低下来，雪橇滑过最后一道沙坡，“那伙海盗的船长，上个月在无风带被我冻成了冰雕。”丽娅的指尖骤然收紧，银链上的小锚挂坠硌得掌心发疼。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冰雪橇前方，海水正漫过沙滩，冲走他们留下的冰脚印。
“别把自己困在回忆里，”青雉忽然停住，转身时冰棱从他发间掉落，“老头子们总说要报仇、要变强，但人生啊，偶尔躺平看看云也不错。”他指尖凝成朵冰玫瑰，塞给丽娅：“给你，比真花耐开，不用浇水。”
回到酒馆时，玛琪娜正举着汤勺站在门口，看见丽娅手腕上的冰痕立刻尖叫：“青雉大将又乱用法术！快进来涂药膏！”小姑娘摸着手里渐渐融化的冰玫瑰，忽然听见青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天训练场见，小懒鬼——记得给我带玛琪娜烤的苹果派，不然就冻住你的草莓果酱！”
五、月光下的薄荷糖
深夜的阁楼，丽娅趴在窗台边，看月光在青雉留下的冰玫瑰上流转。银链被她摘下来放在枕边，断裂处的金箔闪着微光，像落在珊瑚礁上的月光。她摸出古兰特给的薄荷糖，糖纸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
“偶尔躺平看看云也不错。”青雉的话混着海风钻进耳朵。丽娅忽然想起珊瑚湾的最后一晚，自己也是这样趴在窗台，看父母在沙滩上修补渔网，银鱼吊坠和海豚银链在月光下交相辉映。现在，银鱼坠子永远沉在了海底，海豚银链却多了道金箔的疤，就像她多了群会冻住洗碗池、留蜂蜜蛋糕、塞薄荷糖的“家人”。
她把冰玫瑰放在银链旁边，看着冰晶慢慢融化成水珠，渗进木质窗台的纹路。左腰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不再像条狰狞的海蛇，倒像青雉指尖变幻的冰纹——疼痛还在，但可以被海风、被面包香、被偶尔的偷懒软化。
“明天，”丽娅打了个哈欠，把薄荷糖塞进嘴里，“就给青雉那家伙带苹果派吧，顺便把卡普的仙贝藏得更深些。”银链随着她翻身的动作滑落在床单上，小锚挂坠碰到冰玫瑰的残渍，发出细碎的响，像新的浪花，正漫过旧的沙滩。
窗外，海军本部的灯塔明灭闪烁，青雉的冰冻轨迹在海面上尚未完全融化，像条银色的路，通向某个摆烂却温暖的明天。丽娅合上眼，酒窝在睡梦中浅现——这次，她没有数吊瓶里的气泡，而是数着青雉变出的冰蝴蝶，一只，两只，三只……渐渐坠入带着薄荷香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