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乔亚的晨雾像团化不开的棉絮，黏在巫女殿十二根蟠龙柱上。丽娅·克莱恩把金箔梳齿拍在镶满星砂碎钻的镜面上，看着那些本该用来编织古代文字的银线，此刻正歪七扭八地缠在自己发尾——这是她今早第三次掀翻梳妆师的漆盘。
“巫女大人，今日该研习‘海王类沟通术’……”CP0成员的机械义眼刚探出屏风，就被一块啃剩的龙涎香饼干砸中。丽娅赤脚踩在冰凉的云纹地砖上，十二层蝉翼白纱裙早被她剪得长短不一，露出脚踝处新结痂的太阳纹章——那是三天前她踹翻天龙人贡品时，被烙铁烫的。
“让五老星来。”她对着鎏金天花板打了个哈欠，指尖无意识着颈间淡红的勒痕——那里曾戴着比海楼石更重的金枷锁，首到上个月她把锁扣掰下来，塞进了某位前来祈福的天龙人酒杯里。星砂碎钻在掌心发烫，像在呼应记忆深处某片珊瑚湾的阳光。
五老星的脚步声比预计的早了三刻钟。为首者袖口的齿轮徽记刚转过屏风，就听见少女懒洋洋的命令：“本宫要去海军本部晒月光。”玉指敲了敲桌面摆着的星砂罗盘残片——正是阿鹤中将当年在审判室反复的那半块，此刻正诡异地指向海军本部的方位。
“圣地巫女擅自离岛不合规……”话音未落，丽娅指尖的星砂突然聚成海豚形状，在对方胸前烧出焦黑的掌印。她勾起唇角，露出左腮浅淡的酒窝：“你们该记得，创世巫女的裙摆扫过的海域，连海王类都会俯首——还是说，你们想让伊姆大人知道，你们连‘星砂巫女’的日常消遣都要克扣？”
齿轮徽记在剧痛中扭曲。五老星交换眼色时，丽娅己经套上及地的素白巫女裙——没有繁琐的刺绣，唯有袖口缝着从旧锁链上抠下的三颗星砂碎钻，面纱轻垂，恰好遮住颈间尚未褪尽的勒痕。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跨过门槛，裙摆扫过蟠龙柱时，柱身上的古代文字突然发出微光。
军舰劈开蓝海时，丽娅正趴在甲板边缘逗弄荧光水母。海风掀起面纱一角，露出被阳光晒得微红的鼻尖——这是她一年来第一次离岛，咸涩的空气让指尖的星砂碎钻轻轻震颤。她无意识地哼起一段旋律，尾音像海豚跃出水面时的哨音，惊得水母群突然炸开银蓝的光。
深海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黄猿的光斑在桅杆顶骤然亮起的瞬间，丽娅看见海面裂开巨口，十二只背生星斑的海王类破水而出，巨眸中倒映着她发间闪烁的星砂。记忆突然泛起涟漪：某个暴雨夜的码头，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曾用同样的光斑替她拂去面纱上的雨滴，叫她“小海豚”。
“巫女大人！”CP0成员的锁链刚触及她手腕，最前方的海王类己甩动尾鳍。军舰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丽娅在剧烈颠簸中摔进海里，咸水灌进口鼻的刹那，星砂碎钻在周身聚成光茧——那是父亲科林锻造的银链曾有的温度。
意识浮沉间，她听见光的碎裂声。熟悉的光斑裹住腰际，黄猿的拖鞋底蹭过她手背：“哎呀呀，小海豚还是学不会乖乖待在船上呢。”他的声音混着海浪声，像浸了月光的海盐，让丽娅太阳穴突突作痛——那里本该埋着被抹去的、关于海军本部八年的记忆。
海军本部的青铜海锚雕塑在暮色中投下长影。克比攥紧中尉徽章的手沁出冷汗，看着被黄猿抱在臂弯里的少女：素白巫女裙沾满海藻，面纱早己不知所踪，露出的面容与记忆中14岁那年被带走的模样几乎没变，只是颈间多了道淡红的环痕，像被阳光晒褪的银链。
“让开让开——”医疗兵的担架撞开人群时，丽娅恰好睁开眼。头顶的聚光灯在视网膜投下光斑，她看见一圈穿正义袍的人里，有个戴狗头帽的中将正把仙贝往口袋里塞（卡普），有个女中将握着半块星砂罗盘发怔（阿鹤），还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正用拖鞋碾着甲板上的星砂碎钻（黄猿）。
“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带着海水泡发的沙哑，无意识抚上颈间的勒痕。战国元帅的镜片突然闪过微光，那个曾在审判室给她注射记忆净化剂的男人，此刻正用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望着她——像在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幽灵。
“回、回禀巫女大人，这里是海军本部。”克比突然跪下，草莓面包的甜香混着消毒水气味涌进丽娅鼻腔。某个模糊的画面闪过：病床前，少年见习生偷偷把面包藏在背后，领口沾着与现在相同的糖霜。但太阳穴的刺痛让她皱眉，那些本该清晰的片段，像被海水泡烂的纸页。
鬼蜘蛛的锁链突然绷紧。他袖口的海楼石发出警告般的轻响，盯着丽娅脚踝处的太阳纹章——圣地的烙印在海军本部的聚光灯下，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而阿鹤中将突然上前，指尖掠过丽娅发间的星砂碎钻，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科林锻造的剑鞘内侧，还刻着‘海豚会记住所有潮汐’……”
丽娅猛地后退。星砂碎钻在掌心聚成尖刺，本能的警惕让她撞上黄猿的胸膛。后者发出惯常的懒散笑声，却在扶住她腰际时，掌心停在某个熟悉的位置——那里曾有枚海豚形状的胎记，被圣地的烙印覆盖了一半。
“都散开。”战国突然开口，声音比当年审判时沙哑许多，“巫女大人因海难受惊，记忆尚未恢复……”他望向丽娅，看见少女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正如一年前他亲手抹去她的记忆时，艾丽萨的银鱼吊坠在火中碎裂的模样。
夜色漫进港口时，丽娅躺在海军医院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海浪投影。指尖无意识划过床单，触感突然停在某处：布料边缘绣着极小的星砂图案，与父亲锻造的银链纹路一模一样。门外传来压低的争吵，某个熟悉的嗓音（古兰特医生）在说“她颈间的痕迹，和科林当年刻在剑鞘上的保护咒文……”
她闭上眼睛，星砂碎钻在眼睑后闪烁。梦里，有个戴草帽的男人在珊瑚湾向她挥手，有个叼雪茄的医生把银链塞进她掌心，还有个穿正义袍的男人在暴雨中说“小海豚，记得看罗杰的星空”。这些碎片在脑海中碰撞，突然被颈间的灼痛打断——那里，太阳纹章下的皮肤，正渗出极淡的银光，与海面的星砂碎钻遥相呼应。
而在玛丽乔亚的血色黄昏里，伊姆大人的水晶球突然泛起涟漪。艾丽萨的银鱼吊坠与科林的锻造锤同时发光，在球底拼出的古老文字旁，新增了一行细如游丝的小字：“当巫女的歌声唤醒深海的记忆，红土大陆的齿轮将开始倒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