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亿万颗悬浮的血珠构成的琉璃穹顶下,被彻底冻结。声音消失,动作凝固,唯有意志在猩红的寂静中激烈碰撞。
阮小二那由战场残魂与李念归魂血共同铸就的凝实虚影,如同一尊浴血的青铜雕塑。他那只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面具将领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穿越八百年的沉重与撕裂感,再次响彻这片凝固的时空:
**“说!你身上…怎会有娘亲腌鱼的咸腥!还有…俺断臂时喷出的桐油血气!!”**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击在无形的壁垒上,震得悬浮的血珠微微颤抖。那质问中蕴含的悲愤与痛苦,如同实质的利刃,狠狠刺向青铜面具之下。
面具将领僵硬的躯体,在阮小二的凝视与诘问下,竟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颤。覆盖着冰冷青铜面具的脸庞虽然无法看清表情,但那两点猩红的兽纹瞳孔,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透露出其意识深处剧烈的挣扎与混乱。它握着骨矛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金属摩擦声,矛身上奔腾的暗红煞气也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时而狂暴如怒涛,时而滞涩如淤泥。
“有趣…太有趣了!”西门庆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打破了灵魂层面的死寂。他的思维不受物理时间的禁锢,贪婪地分析着眼前的一切。“残魂质问,煞将动摇…看来这‘凶神’的根基,就是那老虔婆的腌鱼缸和阮老二你的断臂油啊!哈哈哈,卢员外…哦不,卢老板的火种计划,玩得可真够绝的!”他腰间那枚刻着“西门”的玉佩微微发亮,似乎正记录着这超越常理的一幕,目光在阮小二虚影、面具将领和李念归之间来回扫视,如同毒蛇在挑选猎物。
燕青倒在血泊中,身体的重创让他无法动弹,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他看到面具将领的挣扎,看到阮二哥虚影那刻骨的痛苦,更看到西门庆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他想提醒李念归,想警告阮小二,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精神高度戒备,试图从这凝固的时空里寻找一丝破局的契机。
李念归半跪在冰冷的血泊里,身体因灵魂力量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颤抖。她维持着阮小二虚影的存在己是极限,额头的汗珠混着凝固的血珠,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听到了西门庆的话,“腌鱼缸”、“断臂油”、“火种计划”…这些词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海沟深处那些克隆体绝望的呼喊、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蛋白粉勺、卢俊明在九天玄女空间站落子的画面…无数碎片疯狂旋转、碰撞!
“娘亲…二哥…火种…”她痛苦地闭上眼,朱砂痣徽记黯淡无光,但灵魂深处,那源自李师师抚慰苍生的琴心与今生“地阴星”烙印的守护意志,却在绝境中迸发出最后的倔强。她不能倒!必须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面具将领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如同老旧齿轮卡死的**嗬…嗬嗬…咔…** 声!它猛地抬起没有被面具覆盖的下颌,似乎想要咆哮,想要辩解,想要…说什么!但紧接着,它那两点猩红的瞳孔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完全抹杀了所有挣扎与混乱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它!
**“吼——!!!”**
一声毫无情感、纯粹杀戮本能的咆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凝固的时空壁垒上!
**咔嚓!**
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仿佛琉璃穹顶出现了一道裂痕!
悬停在阮小二虚影眉心前的一颗血珠,应声**爆裂**!猩红的液体如同慢镜头般飞溅开来!
这声爆裂,如同一个信号!
面具将领动了!它不再是僵硬迟缓,而是快如一道撕裂血幕的黑色闪电!手中的骨矛放弃了所有防御和犹豫,带着凝聚到极致的、足以洞穿时空的毁灭意志,**噗嗤!** 一声,狠狠贯穿了阮小二那凝实的虚影胸膛!矛尖透背而出!
时间凝固的领域,在这一矛之下,轰然破碎!
**哗啦啦——!!!**
亿万颗悬浮的血珠失去了支撑,如同天河倒灌,挟带着更加狂暴的冲击力,**轰然**砸落!真正的血雨腥风,再次席卷残破的朱雀门城楼!
“二哥——!!!”李念归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眼睁睁看着那凝聚了她魂血和二哥不屈意志的虚影,在骨矛贯穿的瞬间剧烈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虚影脸上那刻骨的愤怒和痛苦尚未散去,便被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阮小二的虚影艰难地低下头,看着那根从自己胸膛透出的、惨白而狰狞的骨矛。矛身贪婪地吸噬着他由魂血构成的“躯体”,暗红的光芒疯狂涌入矛体。一丝极其微弱、属于阮小二本体的、混杂着桐油气息的意念碎片,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刹那,顺着骨矛与虚影的连接,逆流而上,**狠狠**撞入了面具将领的意识深处!
那碎片里,没有语言,只有一幅画面:海沟深处,冰冷的克隆舱内,无数个“娘亲”同时睁开眼,用阮小二熟悉到骨子里的、温柔又带着渔家泼辣的眼神,绝望地看着他(虚影),嘴唇开合,无声地喊出:“儿啊…”
**“呃…啊——!!!”**
面具将领刺出骨矛的动作猛地僵住!它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之前的、充满了极端痛苦、迷茫与某种被深埋情感的凄厉嚎叫!这嚎叫不再像金属摩擦,反而像是…野兽濒死的悲鸣!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青铜面具下的双眼,猩红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爆裂开来!握着骨矛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就是现在!”西门庆眼中精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面具将领因阮小二最后意念碎片冲击而心神失守的瞬间!他根本不在意阮小二的死活,目标只有一个——那柄吸噬了战场血气、阮小二魂血、此刻光芒达到顶峰的骨矛!
他手中“醉仙引路樽”猛地倒转!杯中剩余的星尘能量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粘稠如胶质的**金色琥珀**,**呼啦**一声,精准无比地将那柄刺穿阮小二虚影的骨矛连同面具将领握矛的右手一同包裹、封禁!
同时,他腰间另一枚刻着“遁”字的玉佩亮起刺目光芒!整个人连同那两个保镖,瞬间化作三道模糊的流光,**嗖**地扑向被金色琥珀封住的骨矛!他要强行夺宝!
(血雨如注,冲刷着城楼上的惨烈。阮小二的虚影在骨矛吸噬和血雨冲刷下彻底溃散,只留下一点不甘的朱砂光点飘向李念归。面具将领在金色琥珀中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和痛苦的呜咽,疯狂挣扎。西门庆的手,距离那被封禁的、象征着恐怖力量的骨矛,仅有咫尺之遥!而燕青,在血泊中艰难地抬起了手,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地伸向不远处斜插在血水里的唐刀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