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娟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妮妮?”
她惊讶地叫出声。
“这……这是你缝的?”
妮妮被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手一抖,针差点扎到自己。
她抬起头,有点怯生生地看着妈妈和哥哥。
“嗯……”
她小声应着,点了点头。
小脸上,还有刚才生火蹭到的灰。
陈长安也走了过来,蹲下身,拿起那条裤子仔细看了看。
果然!
那补丁打得方方正正,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来是补丁!
这手艺……
“嘿!”
陈长安忍不住啧啧称奇。
“行啊妮妮!”
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你这手艺可以啊!”
“啥时候学会的?哥怎么不知道?”
妮妮被哥哥夸奖,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微微红了,低下头,小声说:“看……看妈缝……就……就学会了……”
严娟又惊又喜,还有点儿心酸。
这么小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她摸着那细密的针脚,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孩子……”
她喃喃道,看着女儿那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细瘦的小手。
“这针线活儿……比妈都强了……”
她刚想再夸两句,却被陈长安刚才的话拉回了思绪。
“对对!工具!你爸那套宝贝!”
她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顶要紧的事儿。
“妈这就给你找出来!”
“妈,您先回去躺着,告诉我地方,我去找。”
陈长安赶紧拦住她,严娟还有病在身,大晚上的屋里实在是太冷了。
“就在……就在床底下最里头那个破木箱子里。”
严娟指了指床铺底下。
“有点沉,你小心点儿。”
陈长安点点头,弯下腰,借着昏暗的灯光往床底下摸索。
一股陈旧的木头味儿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伸手往里探,果然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边角有些磨损的木箱子。
“嘿!”
陈长安使了点劲儿,才把箱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箱子看着不大,但分量可不轻!
“就是这个!”
严娟也凑过来看。
箱子是老式的,上面有个铜锁扣,不过没上锁。
陈长安伸手,“嘎吱”一声,打开了布满灰尘的箱盖。
瞬间,一股淡淡的机油混合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散发出来。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工具!
一把小巧但一看就极其精密的台虎钳,钳口锃亮,几乎没有锈迹!
旁边是各种型号的锉刀,扁的、圆的、方的、三角的……手柄是深色的木头,包浆圆润,显然是被人常年使用、精心保养过的。
还有卡尺、划规、各种扳手、榔头……琳琅满目!
每一件工具上,都隐隐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外文字母印记!
“嚯!”
陈长安眼睛都首了!
这……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这年头,国产的工具都金贵,更别说这些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进口货了!
这做工,这质感……
啧啧!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台虎钳,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使用它时的温度和力量。
这就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爸当年……就靠着这些,养活了咱们一家……”
陈长安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严娟看着这些工具,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又是怀念,又是……恐惧。
这些东西,是丈夫荣耀的象征,也是……夺走他生命的“帮凶”。
“都……都收着呢。”
她声音有点发涩。
陈长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
“妈,这些东西放您这儿也不方便,我……我搬到我屋里去吧。”
他现在住东厢房靠外的那一小间,虽然也挤,但总比放在母亲床底下强。
而且,他有预感,这些工具,将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搬你屋里?”
严娟愣了一下。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白!
“长安!”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力气还不小。
“你……你搬这些……你想干啥?!”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惊恐。
“你……你该不会是想……想学你爸……当……当钳工吧?!”
“不行!绝对不行!”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那活儿……太危险了!你爸……你爸就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丈夫惨死的阴影,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钳工,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就跟催命符似的!
陈长安看着母亲吓成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他扶着母亲坐回床边。
“妈,您先别激动。”
他放缓了声音。
“我就是先把东西收好,这是爸留下的念想。”
“再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妈,如果……我是说如果……”
“现在红星轧钢厂,就缺个钳工,点名要我去顶岗,您……让不让我去?”
“啥?”
严娟又是一愣。
让她儿子进轧钢厂?
那可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想进去的大厂!铁饭碗!
要是能进去,别说钳工,就是扫地她都愿意啊!
可……
“厂里……厂里怎么会要你?”她下意识地反问。
在她看来,儿子虽然高中毕业,但在家待了这么久,没门路没关系的,想进轧钢厂?难于登天!
而且……
“那钳工……”
一想到钳工,她心里就哆嗦。
“妈,您放心。”
他握住母亲的手,那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我,陈长安,一定要进红星轧钢厂!”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严娟看着儿子,那眼神……像!太像了!
简首跟他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的倔强!
不知怎么的,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严娟心里那份惶恐,竟然慢慢平复了一些。
虽然她不知道儿子哪来的底气,说这种“大话”。
虽然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
“妈……妈信你。”
不管怎么样,儿子有志气,总比窝在家里强。
陈长安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知道母亲心里还是不踏实,但没关系,他会用行动证明给她看!
他没再多说,转身开始整理箱子里的工具。
拿起一把趁手的扁锉,又在墙角旮旯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废弃钢片,大概巴掌大小,厚度还行。
“你找这个干啥?”严娟好奇地问。
“妈,山里头不安全,上次打猎差点让野猪拱了。”
陈长安掂了掂手里的钢片。
“我弄把小点的刀子,防身用。”
“就当是……练练手。”他说的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