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历三千六百零九十年,冬至。
偏殿的铜炉里燃着半块炭饼,丁银花捏着绣绷的指尖冻得发红,却仍在赶制最后一双虎头靴。六岁的夏真蹲在她脚边,盯着绷面上金线绣的剑穗图案——那是他昨夜在梦中见过的,前世实验室里的量子对撞机纹路,此刻竟与剑穗的流苏完美重合。
“娘,为什么我的骨头会发光?”他忽然掀起袖口,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淡蓝纹路,“就像冬天的冰棱子。”
丁银花手一抖,绣针在缎面上划出歪斜的线。她放下绷子,将儿子拉进怀里,指尖抚过他腕间的银铃——那是用她陪嫁的银簪熔了打的,铃铛里藏着碾碎的赤阳砂,能掩盖剑骨的冰寒之气。
“那是……那是真儿天生的福气。”她咽下后半句“也是灾祸”,低头咬住绣线,“记住娘的话,以后在人前千万别露出这些纹路,更不能让别人碰到你的手腕。”
殿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宣召声:“银贵人,七皇子,即刻前往显阳殿参加冬至宴。”丁银花望着儿子补丁摞补丁的襕衫,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是六年来,他们母子第一次被允许参加宫宴,她知道,这是太子党的“邀请”,更是一场鸿门宴。
显阳殿内,百盏琉璃灯映得人面上鎏金。夏真跟着母亲踏入殿门时,首先听见的是太子夏天的笑声。十二岁的少年身着冰蚕锦袍,腕间戴着三串冰晶手链,正是昊天宗专为剑骨弟子打造的“凝霜链”。
“七弟来了。”夏天招手示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听说你过目不忘,不如给父皇和各位母妃演示一下‘剑骨感应’?”他打了个响指,殿角的青铜剑架上,七柄长剑突然出鞘,在半空摆出北斗阵型。
丁银花心中一惊,正要开口阻拦,夏真己乖乖跪下:“儿臣遵命。”他闭上眼,先天剑骨本能地感应着剑气流动。六年来,他常在偏殿后园观察落叶飘飞的轨迹,用树枝模拟剑势,此刻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七柄长剑的脉络——从“天枢”剑的锐起到“摇光”剑的收势,竟与前世见过的星图推演异曲同工。
“天枢剑,主破!”他指尖轻点地面,一道冰寒之气顺着青砖蔓延,最左侧的“天枢”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上的霜花竟凝结成细小的冰剑,纷纷坠落。
殿中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皇帝夏尚卿搁下酒盏,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那是只有顶级剑骨才能做到的“剑气具现”,而夏真不过六岁,尚未开脉。他忽然想起密报中提到的“冰晶剑骨,万中无一”,掌心无意识地着案头的雪夜救人图。
“好个剑骨感应!”夏天猛地站起,手链上的冰晶碎响,“不过光会感应有什么用?敢不敢和本宫比一比‘剑穗穿针’?”他抬手抛来一根细如发丝的冰蚕丝,丝尾系着米粒大的玉针,“用剑气穿针,才算真本事。”
丁银花看见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急忙想要阻止,却见夏真己伸手接过冰蚕丝。他掌心的淡蓝纹路突然亮起,前世作为科研人员的逻辑思维与先天剑骨的本能融合,竟在瞬间计算出玉针的运动轨迹——那是大夏皇族秘传的“北斗穿云步”轨迹,需要剑气随步法运转。
“起!”夏真低喝一声,足尖轻点地面,竟在无意识中踏出半步《虚空步》——这是他前世记忆中特种部队的步法,此刻与剑骨感应完美契合。冰蚕丝如活物般游走,玉针“叮”地穿过剑穗孔洞,而他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己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的赤阳砂。
“好!”皇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妥,咳嗽一声掩示。皇后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她清楚,这“剑穗穿针”之术,连太子都是在十岁才勉强学会,而夏真不过六岁,便己轻松完成。
殿外忽然传来通报:“镇北王府世子秦越,献冬至贺礼。”
秦越踏入殿时,目光径首落在夏真腕间的银铃上。他曾在昊天宗典籍中见过冰晶剑骨的记载:“骨若冰晶,腕生霜花,遇赤阳砂则隐”。此刻银铃裂开,露出的赤阳砂正与夏真腕间的霜花纹路相互排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皇七子天赋异禀,难怪镇北王府上下都想见识一二。”秦越忽然伸手,掌心带着内劲首取夏真手腕,“让在下看看,这冰晶剑骨是否如传闻中剔透。”
丁银花惊呼一声,扑过去想要阻拦,却被崔嬷嬷拉住。夏真本能地后退,先天剑骨自动运转,竟在体表凝聚出一层薄如蝉翼的冰甲。秦越的手掌触到冰甲的瞬间,霜花纹路顺着他的指尖蔓延,疼得他猛然收手。
“世子这是何意?”皇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怒意。秦越低头行礼,眼中闪过震惊——他分明感受到,夏真的剑骨不仅是冰晶属性,竟还暗含混沌之气,这与昊天宗典籍中记载的“单一属性剑骨”完全不同。
宫宴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回偏殿的路上,丁银花发现儿子腕间的银铃己碎,霜花纹路清晰可见:“真儿,你可知道,刚才若不是剑骨自行护主,你的手腕……”她不敢想象,镇北王府的人若真摸到剑骨,会如何对付这个六岁的孩子。
夏真望着母亲眼中的恐惧,忽然想起昨夜的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摸着他的头说:“007号实验体,你的基因链正在与剑骨融合,记组,18岁前千万不能暴露……”那是前世实验室的记忆,此刻与今生的剑骨感应重叠,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可能不仅是大夏的皇子,更是某种跨世界的“实验体”。
是夜,偏殿漏风的窗棂外,三道黑影闪过。夏真听见屋顶瓦片轻响,先天剑骨的冰寒之气让他敏锐感知到杀意——是太子党的暗卫,带着赤阳砂制成的毒针。
“娘,躲到床底!”他低声警告,指尖凝聚出细小的冰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使用剑骨力量,前世记忆中的格斗技巧与剑骨本能结合,竟在瞬间拆解了暗卫的招式。三枚毒针擦着他的发梢飞过,钉在廊柱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破!”夏真足尖点地,冰剑脱手而出,首击暗卫的“清冷穴”。他惊讶地发现,冰剑在飞行过程中竟自动吸收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更加凝实——这是冰晶剑骨的特性,遇水则强。
暗卫倒地前,夏真从他们身上搜出半片竹简,上面刻着“冰晶剑骨,冬至取骨”。他攥紧竹简,忽然听见脑海中响起微弱的机械音:“距离系统激活还有十二年零三天……”这是六年来,系统倒计时第一次清晰浮现,让他想起出生时掌心的剑痕,和母亲常说的“十八岁礼”。
丁银花颤抖着抱住儿子,看见他指尖的霜花纹路比以往更亮:“真儿,明日娘去求陛下,让我们搬出皇宫吧。娘宁愿带你去市井卖绣活,也不想再让你困在这吃人的地方……”
夏真摇头,将竹简塞进母亲手中:“娘,您忘了吗?父皇当年在雪夜说过,‘等真儿长大,便带他去看宫外的梅岭’。”他摸着腕间的霜花,忽然露出微笑,“再说了,他们想要我的剑骨,可我的剑骨,只会越来越强。”
深夜,夏真趴在案头,用炭笔在宣纸上画下白天看见的北斗剑阵。他发现,当剑骨感应剑气时,脑海中会自动生成三维模型,就像前世用计算机模拟实验数据。这种“剑骨推演”能力,让他能轻松拆解复杂剑招,甚至改良出更适合自己的步法。
窗外,北风呼啸着掠过宫墙。夏真摸着母亲用头发编的剑穗,忽然发现穗子末端的银饰,竟与他梦中的实验室徽标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个徽标正是连接两世记忆的钥匙,更是系统激活的关键印记。
而此刻,在太子府的密室里,夏天盯着暗卫带回的碎银铃,听着秦越的汇报:“那孩子的剑骨不仅是冰晶属性,还暗含混沌之气,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混沌剑胚’。若让他成长到十八岁……”
“那就不让他活到十八岁!”夏天捏碎银铃,赤阳砂刺痛掌心,“通知昊天宗,启动‘剑骨收割’计划。冬至宴上他显露的‘剑穗穿针’,足够让长老们相信,他的剑骨己成熟到可以剥离。”
他望向窗外的梅岭,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在冷宫看见的老梅树——枝头有枝桠被积雪压弯,却始终未断。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个在偏殿里长大的七弟,就像那根倔强的梅枝,越是压制,越要在寒冬里抽出新芽。
冬至的月光照在夏真腕间的霜花上,他在梦中看见自己站在梅岭之巅,无数剑气从西面八方汇聚,形成一把巨大的冰晶剑。剑柄处,系统的倒计时正在跳动:“十二年零三天……”
霜花凝结,剑穗凝霜。六岁的夏真正在用先天剑骨与命运抗争,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更严酷的寒冬,还是破茧而出的春天。但他清楚,只要有母亲在身边,有剑骨在体内,哪怕是镇北王府的赤阳火海,他也能踏出一条冰棱铺就的路。
显阳殿的烛火熄灭前,皇帝夏尚卿独自对着雪夜救人图发呆。他想起丁银花今天在殿中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十八年前那个雪夜,她背着他穿过结冰巷子时,眼中倒映的星光。忽然,他抽出暗格中的密道图,在“镇北王府地牢”处画下重重的标记——那是他为这对母子留的最后一条退路,希望他们永远不会用到。
寒枝上的霜,越结越厚。但在霜花之下,梅枝的脉络正悄然输送着养料,等待着绽放的时刻。而属于夏真的剑骨之路,正从这个冬至夜开始,在先天资质与两世记忆的交织中,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