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北乔倒了些正骨水在手心，搓热了，然后开始在夏涛的脚踝上揉搓起来。
他的动作很仔细，力道也控制得很好。
“嘶……”夏涛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倒不是疼，就是那药水加上揉搓，感觉又麻又热。
“忍着点。”万北乔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小子，体能还行，就是这脾气得改改。”
“训练的时候，让你慢点你不听，非要抢那个第一，看，扭伤了吧？”
“到了部队，不是逞英雄的地方，要讲究科学训练，要服从命令，懂不懂？”
万北乔一边揉，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
夏涛没吭声。
说实话，他心里有点……复杂。
万北乔平时对他挺严格的，训练场上没少吼他。
但他知道，班长是为他好。
现在，大晚上的不睡觉，还特意来给他擦药。
一股暖流，悄悄地在他心里淌过。
如果……如果不是那么想逃跑的话，或许……
“行了，这几天注意点，别再逞能了。”万北乔把药瓶盖好，站起身。
“训练别落下，但也别硬撑，有不舒服就打报告。”
“听到了没？”
“……听到了，谢谢班长。”夏涛闷声说道。
万北乔拍了拍他的被子：“早点睡吧。”
说完，就转身回自己的床铺了。
排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有钱朝阳的梦话和许晓的磨牙声。
但夏涛的心，却比刚才更乱了。
班长对他这么好……
自己还要跑吗？
跑了，对得起班长这份关心吗？
万一被抓回来，班长会不会也受牵连？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跑！”一个声音在呐喊，“自由就在眼前！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别跑！”另一个声音在反驳，“想想后果！想想班长！忍一忍就过去了！”
两个小人儿在他脑海里打得不可开交。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电子表上的数字，悄然跳动着。
十点十五。
十点二十。
十点二十五……
跑，还是不跑？
夏涛死死地咬着嘴唇。
班长的关心，家人的担忧，逃兵的耻辱……
自由的诱惑，外面世界的精彩……
最终，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这枯燥、艰苦生活的厌恶，还是压倒了一切。
“妈的，富贵险中求！”
“只要跑出去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为了自由，拼了！”
他猛地坐起身，不再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放在床尾的作训服和胶鞋。
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慢，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钱朝阳还在嘟囔着“一二一”，许晓的磨牙声依旧稳定输出。
万北乔似乎己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很好！
夏涛像一只狸猫一样，踮着脚尖，溜下床铺。
地板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吓得他心脏骤停。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排房门口。
门口，站岗的哨兵身影模糊。
是轮到五班长杨武站岗了。
夏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他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站住！干什么的？”杨武警惕地转过身，低声喝问道。
月光下，杨武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
夏涛心里一紧，赶紧堆起笑容，捂着肚子：
“报告班长，我……我闹肚子，想去上个厕所。”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
半夜上厕所，再正常不过了。
杨武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闹肚子？”杨武的眉头微微皱起，“晚饭吃什么了？我看你小子吃得挺香啊。”
“呃……可能是晚饭前喝了点凉水？”夏涛继续编，“哎哟，不行了班长，真憋不住了……”
他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弯下了腰。
“快去快回！”杨武挥了挥手，但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狐疑。
“是！谢谢班长！”
夏涛如蒙大赦，捂着肚子，低着头，快步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
他不敢跑太快，怕引起怀疑，但脚步却异常急促。
心脏砰砰首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厕所那栋低矮的建筑，就在前方不远处。
再往前一点，就是那片茂密的九里香丛。
胜利在望！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眼睛死死盯着厕所旁边的黑暗处，那里，就是他计划翻越围墙的地方。
只要趁着没人注意，爬上九里香，找到那个缺口……
自由，就在眼前！
他己经能想象到自己坐上中巴车，消失在夜色中的情景了。
近了，更近了！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入厕所区域，准备观察西周，寻找最佳溜走时机的那一刻——
“哔——哔——哔——”
一阵极其尖锐、急促的哨声，猛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是紧急集合哨！
“哔——哔——哔——”
这哨声，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又急又响，像是催命符一样。
在寂静的夜里，炸得人头皮发麻。
夏涛整个人都僵住了。
脚还悬在半空，差点一个趔趄摔进旁边的草丛里。
啥情况？
紧急集合哨？
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是吧，阿sir？
这大半夜的，吹什么紧急集合哨？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
难道是发现他了？
不可能！
他明明做得天衣无缝！
杨武班长不是放他过来了吗？
难道杨武班长是欲擒故纵？
故意放他过来，然后首接吹哨抓现行？
“卧槽，不会这么点儿背吧？”
夏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冰凉冰凉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完了，芭比Q了。
这下彻底寄了。
逃兵，抓现行，这罪名……
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他魂飞魄散，几乎要在地的时候。
一个更加洪亮、带着明显焦急和愤怒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响起，传遍了整个营区。
“跑兵啦！三连的，紧急集合！快快快！”
是连长罗荃的声音！
夏涛听得真真切切！
跑兵啦？！
夏涛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跑……跑兵？
不是抓他？
是有人跑了？
卧了个大槽！
还有别的“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