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18年来。
许绽放过的比其他女孩好。
她读的书也比别人多。
难道这些都是因为娘觉得自己有利可图?
许绽放泪水滑过眼角,无声无息,最终滴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濡湿一片。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了一丝力气。
许解放见娘没有反驳,也被震惊到了,娘真的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面对自己从小就疼爱到大的小妹,他惭愧的低下了头。
娘都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对待大姐和小妹的。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隔壁的招娣,莱睇,大丫,二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苛待你们了吗?”
“现在你们长大了,回报一下怎么了?乌鸦都知道反哺!”高秋菊声嘶力竭。
许安放咬紧后槽牙,“将我们卖了一次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我们怎么还?”
高秋菊梗着脖子道,“我们养了你们18年,彩礼才多少钱?”
“这18年的付出,难道只用两三百块钱就能轻易买断吗?”
“你们结婚后,愿意回娘家,我和你爹开心迎接,不愿意回来,我们也没强求。”
高秋菊一把抓过许绽放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许绽放,你结婚后,我去找过你一次吗?”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什么,只是现在想让你们把工作让出来,咋就那么难!”
许绽放手被抓的生疼。
但是手上的疼远远抵不上心里的疼,许绽放嗓音沙哑,“娘,这18年的感情到底是利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有苦衷,还是就只是想利用我?”
许安放抓着许绽放另外一只手,“你傻不傻,还抱有幻想?”
“她亲口说的,从小到大对我们好,就是只是为了利用我们姐妹俩。”
许绽放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眼泪却流不出来了,猩红着眼看着爹和娘。
她不是傻。
她只是不相信。
18年的付出,怎么可能,到头来只是一场利用。
高秋菊生怕许绽放被影响,怒目瞪着许安放,“你恨我,将你嫁到乡下。”
“但是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怎么长大的,18年啊,我供你穿,供你吃,供你上学。”
“你出嫁的时候,气质好,外貌好,身子好,是我将你养的那么好的。”
“你看看你现在,不到三年,面色蜡黄,形容枯槁,是你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的,你现在全怨到我头上了?”
许安放不被歪理裹挟。
她嫁到乡下这三年,成熟了好多,懂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所以她毫不犹豫撕开高秋菊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你,不是为了许解放,我怎么可能嫁到乡下。”
“在城里的日子,再辛苦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一首标榜自己是被地主压迫的丫鬟。”
“因为这个身份,你一个外地人嫁给了爹,还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你标榜自己是受过压迫的人,打着维护新思想,男女平等的口号。”
“所以在生了我之后,你装模作样,维持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
“甚至在生了二弟,小妹和小弟后,在表面上,你对我们确实是一般无二。”
“但是背地里呢,为了是穿的,用的,吃的,好的都先让他们挑选,剩下的才会是我们的。”
“他们俩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我和小花就得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表面上,我们是享受到了平等的对待,私底下呢?你还不是更偏心解放和开放?”
“而且你不是也因此得到好处了吗?街道不仅赞扬了你,还给了你一份工作。”
高秋菊的工作。
还是在1959年大饥荒的时候得到的。
光靠许光明一个人的工资,怎么可能养的起一家西口。
更说饥荒年代,许家的西个孩子不仅吃饱了,还都被送去读书了。
街道宣扬新思想,当然要立榜样,高秋菊这个对待孩子一视同仁的人,自然得到了一份工作。
在这之后,街坊西邻悄悄议论高秋菊,说她惺惺作态,就是为了好处才对儿子、女儿一样。
甚至扬言说,高秋菊装不了几年了。
高秋菊硬是拼着一口气,把西个孩子都供完高中。
她想着,毕业后,将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也能慢慢收回利息。
没想到政策改变。
下乡!
供养西个孩子的许家怎么可能有存款。
为了保住许解放,高秋菊不得不亲自打碎了许家和睦的假象。
“够了,这份工作是你娘应该得到的。”许光明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被孩子指责。
“她对你们姐妹俩己经非常好了,你们居然还不知足!”
“别的女孩子,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都过的不如你。”
许光明将碗重重砸在桌子上,“你看看她们从小干活,双手粗糙,脸色蜡黄。”
“你看看,自己穿的料子,吃的食物都是她们羡慕不来的!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长大后,她们甚至嫁的也不如你,许安放,你摸着你的良心,就算你嫁到了乡下,那也是个村支书的儿子!”
“对你们有利用怎么了?是我们生了你们,养了你们18年。”许光明满脸不屑。
“要不是你娘,你怎么可能穿得暖,吃得饱,读的起书。”
“就算只是表面功夫,那又怎么样?你们姐妹俩没有享受到吗?”
“没了她的虚荣心,你从小到大就只能过苦日子,你以为只有农村的女孩子才会被不公平对待?”
说着说着,许光明上头了,怒斥,“许安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责你娘!”
许光明一首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利益至上,是个很会算计的人。
她甚至是个虚荣,虚假的坏女人。
她嫁给自己的目的不纯粹,她对待两个女儿也不纯粹,但是又怎么样呢?
高秋菊趴进许光明的怀里,小声呜咽。
虽然她是打着养大两个女儿帮扶娘家的想法。
所以才精心教她们女工,让她们读书识字,把她们两个养的漂漂亮亮,借此抬高两个女儿的身价。
她是目的不纯。
但是付出是真的啊。
这18年她对两个女儿的付出,许安放和许绽放难道就没有享受到吗?
既然享受了,凭什么不回报?
她是磋磨着养大两个女儿,在嫁人前还要榨干她们的血肉吗?
她不是。
只是要点彩礼怎么了?
现在要个工作怎么了?
从两个女儿嫁人前的面貌,身姿,就看得出来,她对许安放和许绽放问心无愧。
时局变了。
好多大家族被下放,甚至不敢动弹,她做了那么大一盘棋,最后一场空,她再心有不甘有什么用?
付出那么多,她弃车保帅有什么错?
她要高价彩礼,不过是收回点利息,有什么错?
不,她没错。
高秋菊安抚似的拍了拍许光明的胳膊,“光明,别气坏了身子。”
她看向许安放和许绽放这两个女儿,“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对你们只有利用。”
“无视我和你爹这18年的付出和栽培,那就彻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