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哑火初啼
1997 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寒流就像一把生锈的刀子,无情地切割着皖南的小山村,将其削得七零八落。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程思穹的啼哭声在他的喉咙里卡住了,仿佛被这股寒流冻结。接生婆李婶的铜顶针正轻轻地叩着他发紫的后背,试图让他的呼吸顺畅一些。然而,那暗红色的脐带却像一条死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让人不禁为他的生命担忧。
窗外的柏树枝在狂风中噼啪作响,仿佛在为这个新生命的降临而欢呼,又像是在为他的命运而叹息。未燃尽的余烬被狂风卷起,如同一群迷失的灵魂,飘进了产房,落在了程阿嬷颤抖的掌心。
“脐带绕颈三圈,是个哑火的。”李婶啐了口唾沫,往火塘里添了截柏枝。跳动的火光中,程阿嬷看见孙子后颈渗出的朱砂痣,形如未燃尽的枝桠。她突然撕开衣襟,用银簪划破食指,在产房门槛上刻下弯弯曲曲的血符——村里人都说那是“锁魂咒”,专镇难产儿的胎煞。
在程思穹六岁之前,他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天使,从未说过一个字。他总是静静地蹲在祠堂的屋檐下,宛如一块沉默的鹅卵石,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
他会专注地看着香灰被风吹起,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仿佛这些漩涡中隐藏着无尽的奥秘。或者,他会拿起一根树枝,在青石板上画出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这些符号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然而,村民们对程思穹的态度却并不友好。每当他们路过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往地上吐口水,并压低声音议论纷纷,说这孩子是个“阴童子”,他的眼睛能够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程阿嬷总是毫不犹豫地将程思穹护在身后,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为他挡住外界的风言风语。她的围裙口袋里总是装着一些晒干的柏树枝,据说这些柏树枝具有驱邪的功效,可以保护程思穹不受那些所谓“不干净”的东西的侵扰。
变故发生在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村庙的土墙在惊雷中轰然倒塌,泥浆顺着瓦缝流进供桌下的神龛。程思穹蹲在废墟前,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冲刷着他紧抿的嘴唇。当李婶拽着他往家跑时,他突然转头,眼睛亮得惊人:“墙里有东西。”
挖掘持续到后半夜。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泛着青霉的砖块时,有人倒吸冷气——墙缝里嵌着个用油纸包裹的青铜盒,盒盖上的八卦纹己被腐蚀得模糊不清。程阿嬷举着煤油灯的手剧烈颤抖,灯芯突然爆出个青焰,照见盒底刻着的“改运”二字。
盒内的黄绢被缓缓展开,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古物重见天日一般,一股混合着香灰与铁锈的气味扑鼻而来。这股气味既古老又神秘,让人不禁联想到它所承载的历史和故事。
程思穹好奇地凑上前去,他的小拇指如同羽毛般轻柔地抚过绢上的朱砂字。就在这时,村民们惊讶地发现,他的指尖竟然沾着一枚淡褐色的指纹。那指纹的纹路深如刀刻,清晰可见,仿佛是被时间永久地烙印在了上面。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电闪雷鸣的刹那,这枚指纹竟然与黄绢右下角的模糊指印严丝合缝,宛如天作之合。这一奇妙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那偶尔的雷声在耳边回响。
“这是清代的风水镇物。”就在大家惊愕之际,闻讯赶来的老族长打破了沉默。他用袖口擦了擦眼镜,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似乎对这个发现感到既震惊又敬畏。
“改运契约……得用至亲血脉起誓。”老族长突然看向程思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而此时的程思穹,正专注地把柏树枝灰撒在绢纸上。那些灰白的粉末像是被某种力量引导着一般,沿着字迹聚成了一条蜿蜒的溪流。
在闪电的映照下,这条溪流宛如一条正在苏醒的蛇,它的身体微微扭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腾空而起。这诡异的一幕让人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时刻,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不起眼了。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不起眼。
而在这片废墟之中,程思穹正静静地蹲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残留的香灰上。那香灰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消散,但程思穹的脸上却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微笑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似乎他知道,在这沉默的背后,有一些东西正在悄然觉醒。那些被尘封的记忆、被压抑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开始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