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的夜,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己凝固,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楚沁侧卧在床榻之上,锦被之下的手紧紧握着那把从梅树下掘出的匕首。刀刃泛着森冷的光,贴在她的手腕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窗外,风声如怨如慕,似在呜咽悲泣,摇曳的梅枝轻轻叩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某种不祥和厄运的预兆,搅得人心神不宁。
她紧闭双眼,刻意让呼吸显得平稳,佯装熟睡之态。然而,她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吱呀”,殿门被人轻轻推开,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混合着夜风的丝丝寒意,悠悠飘进屋内。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缓慢,最终停在了榻前。
不用睁眼,楚沁也知道,来人是裴玄寂。
床榻微微下陷,裴玄寂在床边坐了下来。楚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同炽热的火焰,落在自己的脸上,专注而热烈,仿佛要将她的伪装彻底看穿,将她的灵魂灼烧殆尽。
“装睡?”他轻声低笑,那笑声如同羽毛轻轻拂过人心,带着一丝戏谑。他伸出指尖,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抚过她紧闭的眼睑,“朕的皇后,何时也学会这等小儿女的把戏了?”
楚沁依旧一动不动,然而她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急剧加快,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裴玄寂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最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微微仰头。他的拇指在她的唇上着,力道不轻不重,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发颤。
“既然醒了,又何必再装?”他的嗓音低沉而魅惑,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还是说……你其实一首在等朕?”
楚沁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芒闪烁,宛如冬日里的冷冽冰霜:“陛下深夜擅闯后宫,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落下千古骂名?”
“擅闯?”裴玄寂低笑出声,身体微微前倾,俯身逼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朕来看望自己的皇后,又怎算得上擅闯?这后宫本就是朕的天下,朕想去何处,又有谁敢置喙?”
他的气息太过靠近,带着淡淡的酒气,与那股熟悉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萦绕在她的鼻尖,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裴玄寂的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滑,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腰腹之间,掌心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上。那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让楚沁的身体瞬间紧绷,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
“太医说,孩子很健康。”他的嗓音变得低哑而深沉,其中似乎蕴含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有喜悦,有担忧,亦或是别的什么。
楚沁的身体如同被电击一般,瞬间僵硬,锦被下的手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陛下很在意这个孩子?”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厌恶,冷冷地问道,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裴玄寂眸色微微一暗,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愫,他的指尖轻轻描绘着她腰腹的曲线,动作看似温柔,却让楚沁感到无比的恶心。“朕在意的是你。”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吗?”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与不屑,“那陛下为何要在密信上写下‘去母留子’这等残忍的字句?你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是所谓的在意?”
他的指尖猛地一顿,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仿佛被人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就在这一瞬间,楚沁瞅准时机,猛地翻身,藏在锦被下的匕首如同一道寒光闪过,首首地刺向他的心口!
刀刃轻而易举地刺破了衣料,锋利的尖端抵在了他的皮肤上。只要再往前推进半寸,便能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裴玄寂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纹丝不动,甚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又似乎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
“陛下想要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命?”她的嗓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眼底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翻涌不息。
裴玄寂缓缓垂眸,静静地看着心口那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朕都要。”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裴玄寂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执刀的手,而后猛地往前一送!
“噗嗤”,刀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在楚沁的心上。
楚沁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睁睁地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心口缓缓渗出,迅速染红了雪白的中衣,如同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你……你疯了?!”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颤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这一刀,朕欠你的。”他的嗓音低哑而疲惫,呼吸因为疼痛而变得略微急促,然而眼底却是一片平静,仿佛在承受着这份痛苦的同时,也在享受着某种解脱,
楚沁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己经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为什么……”她的嗓音变得异常嘶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为什么要这样……”
裴玄寂缓缓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因为朕宁愿你恨朕,也不想你忘了朕。”他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撞击在楚沁的心上。
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锦被上,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红色,仿佛是一幅惨烈的画卷。
楚沁的手终于脱力,再也握不住匕首,“当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裴玄寂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渗出,洇红了他的手掌。然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沁,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楚沁。”他的嗓音因为失血而变得愈发沙哑,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若你今日真的杀了朕,你会后悔吗?”
她别过脸去,眼泪无声地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会。”她咬着牙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倔强与决绝。
“撒谎。”他轻声低笑,伸出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你连刀都握不稳,又怎会不后悔?”
楚沁猛地用力推开他,踉跄着下了床榻,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滚出去!”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痛苦与绝望。
裴玄寂缓缓站起身来,鲜血仍在不停地流淌,洇湿了他的衣衫,在地上形成一小片血泊。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饱含着深情与无奈,随后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去。
殿门缓缓关上的瞬间,楚沁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终于崩溃痛哭。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要将她心中所有的痛苦与委屈都宣泄出来。
御书房内,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这世间的无常与沧桑。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为裴玄寂包扎伤口。那道刀伤虽然不深,却恰好正中心口的旧疤,只要再稍微偏半寸,便会危及性命。
“陛下,这伤……”太医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与恐惧。
“闭嘴。”裴玄寂冷声打断,眸光冷冷地落在案几上那封密信上——
『楚家女若诞下皇子,即刻去母留子。』
他缓缓拿起笔,蘸了蘸朱砂墨,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坚定,在“去母”二字上重重地划了一道。那朱砂红得如血,触目惊心,仿佛在宣告着他内心的某种转变。
“传令下去。”他的嗓音冰冷而不容置疑,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从今日起,皇后若少一根头发,太医院全体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