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将世间万物都笼罩在一层梦幻般的薄纱之中。楚府后院的桂花竞相绽放,金黄的花朵缀满枝头,宛如繁星点点,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沉醉。
楚沁静静地倚在廊柱边,纤细的指尖捏着一片刚刚飘落的桂花,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府门的方向。自那日送药之后,裴玄寂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未登门拜访。然而,就在今日,他遣人送来了一盒月饼,还附上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今夜月明,可愿共赏?』
看到字条的那一刻,楚沁本不想答应,她深知裴玄寂身份成谜,与他的接触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可是,青杏却早己自作主张,将回帖送了出去。
“小姐,裴大人到了。”青杏一路小跑过来,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灯影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她眉眼含笑的模样,透着几分喜悦与期待。
楚沁的指尖微微收紧,那片桂花在她的指尖被缓缓碾碎,馥郁的香气染上了她的指腹。她缓缓抬眸,只见裴玄寂一袭月白长衫,宛如月光剪裁而成,静静地立于院门处。他手中执着一柄玉骨折扇,扇面上绘着淡雅的山水,此刻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夜风轻轻拂过,撩起他的衣袂一角,在月光下,他恍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楚姑娘。”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嗓音温润如同春日的溪流,“今夜月色甚好,可愿与我同游?”
楚沁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只是赏月。”
裴玄寂轻轻一笑,笑容如同月光般柔和:“自然。”
京都的中秋夜,热闹非凡,满城灯火辉煌,宛如星河落入人间。
长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小贩们扯着嗓子,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卖月饼、花灯。那一声声吆喝,仿佛是节日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孩童们手提兔子灯,嬉笑打闹着跑过,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人群中回荡,为这节日增添了几分欢快的氛围。
楚沁与裴玄寂并肩行走在人群中,他们的衣袖偶尔不经意地相触,又很快分开,仿佛是微风轻拂过湖面,泛起的丝丝涟漪,转瞬即逝,却又在彼此心中留下了一丝淡淡的痕迹。
“尝尝?”裴玄寂忽然停下脚步,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块莲蓉月饼。他轻轻掰下一半,递到楚沁面前,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楚沁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甜腻的莲蓉在舌尖缓缓化开,那浓郁的甜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微微蹙眉,轻声说道:“太甜了。”
“是吗?”裴玄寂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在她咬过的地方也尝了一口。他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楚沁呼吸猛地一滞,下意识地猛地缩回手,耳尖瞬间变得滚烫,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裴玄寂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楚沁的异样,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确实甜了些。”
楚沁连忙别过脸,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仿佛要冲破胸膛。
二人沿着街道漫步,不知不觉登上了城楼。此时,烟火正好在夜空中绚烂地绽开。
五彩斑斓的烟火如同一朵朵盛开的巨大花朵,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然后缓缓飘落,漫天华彩倾泻而下,将整座皇城都映照得如梦如幻,璀璨夺目。楚沁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去,眼眸中倒映着那绚烂的光芒,一时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漫天的烟火,让她沉浸其中,忘了言语。
“楚沁。”裴玄寂忽然轻声唤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裴玄寂眸光深邃如渊,仿佛有万千星辰坠入其中,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嗯?”她轻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恍惚。
裴玄寂缓缓伸出手,轻轻执起她的手腕,他的指尖修长而温热,在她的掌心缓缓写下一个字——
娶。
他的笔划缓慢而清晰,每一笔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深情。酥麻的触感从掌心迅速蔓延至心尖,楚沁只觉得呼吸微微一窒,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时竟忘了抽回手。
“你……”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玄寂低笑一声,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掌心合拢,仿佛要将那个字深深地烙进她的心里:“总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
夜风轻轻拂过,带着浓郁的桂花香,萦绕在二人之间。楚沁望着裴玄寂那认真的眉眼,心中一阵恍惚,竟一时分不清这一切是真是假,仿佛置身于一场美丽而虚幻的梦境之中。
回府的路上,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仿佛都在回味着刚才那如梦如幻的一幕。
行至楚府门前,裴玄寂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头精心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桂花,花瓣细腻逼真,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微风中绽放。
“送你。”他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如同月光,“衬你。”
楚沁微微一怔,还未等她开口,裴玄寂己抬手,轻轻地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际,带起一阵战栗,仿佛羽毛轻轻拂过,撩拨着她的心弦。
“裴玄寂。”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究竟想要什么?”
裴玄寂的笑意微微收敛,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唇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似是想吻她。然而,他终究还是克制地退开了一步,声音低沉而沙哑:“想要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楚沁只觉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裴玄寂的深情表白而心动,又因他神秘的身份而充满了怀疑与担忧。
子时的皇宫,一片静谧,唯有月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辉。
裴玄寂静静地跪坐在太后的榻前,手中捧着一盏茶盏,热气氤氲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
“楚家女己入彀中。”他的声音平淡而冷静,仿佛刚才与楚沁相处时的深情只是一场伪装,“只需再进一步,楚家军权便可收回。”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鹰般锐利,上下打量着裴玄寂:“你对她动了真心?”
裴玄寂缓缓垂眸,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冰冷:“棋子而己。”
太后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最好如此。”
裴玄寂缓缓起身,向太后告退。行至殿外,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楚沁的温度,然而,他的眼神却依旧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楚沁独自坐在窗前,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宛如一层银霜。发间的白玉簪在月光下莹润生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缓缓取下发簪,用指腹轻轻抚过那朵雕刻精美的桂花,动作轻柔而爱惜。忽然,她发现簪尾刻着极小的两个字——
“吾心”。
她顿时怔住,心跳忽然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