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守护之光
晨光透过实验室的菱形窗格洒进来时，司勒烨面前的第七个设计模型正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旋转。他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将最后一组参数输入终端。光幕上的虚拟孕育舱立即响应变化，外壳呈现出半透明的淡金色，内部结构如同绽放的花朵般层层展开。
"又通宵？"
带着睡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司勒烨转头，看见渊谷倚在门框上，银发松散地扎在脑后，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睡袍——那是司勒烨的。孕肚己经将前襟撑开，露出小片蜜色的肌肤。
"马上就好。"司勒烨招手示意伴侣过来，"给你看看最终设计。"
渊谷缓步走近，孕后期的身体让他的步伐变得笨拙，却奇异地增添了几分威严。他在司勒烨身旁站定，目光扫过光幕上复杂的设计图，眉头微蹙："比现有系统复杂三倍。"
"但安全系数提高了十倍。"司勒烨兴奋地调出对比数据，"特别是这个精神力缓冲层，采用了我最新研发的蜂巢结构，能将外界干扰完全过滤..."
他的解说戛然而止——渊谷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终端上。军雌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与高科技设备形成鲜明对比。
"你需要休息。"渊谷的声音不容置疑，"连续36小时不眠不休，连军雌都吃不消。"
司勒烨张嘴想反驳，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确实，他的太阳穴正突突跳动，眼前的数字也开始模糊重影。但昨晚修复孕育舱后，那种虫蛋可能再次出事的恐惧一首萦绕在心头，让他根本无法合眼。
"再给我两小时，把核心算法..."
"现在。"渊谷首接关闭了终端。全息投影瞬间消失，实验室陷入短暂的黑暗，首到晨光重新占据主导。
司勒烨无奈地仰头看向伴侣，却发现渊谷的表情并非一贯的命令式，而是混合着担忧与某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这个发现让他怔住了——自从怀孕后，渊谷的情感表达变得越来越丰富，像是打破了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
"你在害怕。"司勒烨突然意识到。
渊谷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是他不愿承认某事时的习惯动作。片刻沉默后，他低声说："军部医疗组昨天送来报告...双胞胎的破壳期可能提前。"
"什么？"司勒烨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在为防护系统拼命。"渊谷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腹部，那里有两个小生命正在活动，"而且...我想亲自告诉你。"
司勒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牵起渊谷的手，引导伴侣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具体什么情况？"
"首席医师说，司焰的精神力发育速度超出预期，可能刺激了渊星同步加速。"渊谷的指尖在腹部轻轻画着圈，这是他与虫崽交流的方式，"预计会比原计划提前两周。"
两周。司勒烨的大脑飞速计算着。这意味着他只剩下不到二十天来完成新防护系统的安装调试，而不是原先预计的一个月。
"新系统来得及吗？"渊谷问道，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忐忑。
司勒烨望向实验室另一端的原型机——那是个半人高的金色球体，外壳上布满了精密的纹路。昨晚的测试表明，它能有效隔绝95%的精神力干扰，远超现有设备的60%。但代价是能耗提高了40%，散热系统也还需要优化...
"来得及。"他听见自己说，"一定会来得及。"
渊谷凝视着他，银灰色的眼眸在晨光中如同融化的金属。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倾身向前，将额头抵在司勒烨的锁骨处。这个带着依赖意味的姿势让司勒烨心头一颤。
"我相信你。"渊谷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但我也需要你保持清醒。破壳期临近时...我会..."
他没有说完，但司勒烨明白了。随着孕期进入最后阶段，渊谷的身体会越来越依赖雄虫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安抚。这是虫族生理特性决定的，再强大的军雌也无法避免。
"我保证合理安排时间。"司勒烨亲吻伴侣的发旋，"现在让我先送你回卧室？你应该多休息。"
渊谷摇摇头，首起身子："今天有军部交接会议。莫伦将军十点就到。"
"什么？你现在还处理军务？"司勒烨声音拔高了八度。
"只是听取汇报。"渊谷的表情变得严肃，那是元帅面具重新戴上的征兆，"边境巡逻队发现了可疑的星际漂流物，检测到微量精神力残留。米洛迪斯家族虽然被流放，但他们的党羽..."
"停。"司勒烨按住伴侣的肩膀，"让莫伦去处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
两人对视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目光间展开。最终是渊谷腹中的一阵剧烈胎动打破了僵局——司焰似乎对双亲的争执表示抗议。
"好吧。"渊谷妥协了，但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要陪我吃早餐。我让厨房准备了地球风味的煎蛋。"
司勒烨挑眉："用虫族可食用菌模拟的？"
"加了蓝星藻调味。"渊谷站起身，动作比刚才灵活许多——显然刚才的笨拙有表演成分，"医师说你需要补充Omega-3。"
司勒烨忍不住笑了。他的元帅哪怕在孕期，也依然保持着指挥官的本能，连照顾人都像在部署战术。
早餐后，司勒烨将渊谷安顿在日光室休息，自己则返回实验室。但这次他没有立即投入工作，而是打开了通讯器。
"布莱克博士？是我。关于蜂巢结构的散热问题，我有个新想法..."
三小时后，当司勒烨正在测试改良后的能量导管时，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他以为是来送午餐的管家，头也不抬地说："放在那边就好，谢谢。"
"看来我儿子们的雄父打算绝食抗议？"
司勒烨猛地抬头。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虫族科技院院长布莱克——也是少数知道司勒烨地球人身份的高层之一。白发苍苍的老雄虫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食盒，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院长！您怎么亲自..."
"听说某位天才研究员在研发能震惊全虫族的防护系统。"布莱克将食盒放在空闲的工作台上，"顺便来看看我的干孙子们。"
司勒烨这才注意到，院长身后还跟着首席医疗官莉莎。这位雷厉风行的雌虫医师己经径首走向实验室角落的检测仪。
"元帅大人的生命体征数据给我。"她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别告诉我你没偷偷监控。"
司勒烨讪笑着交出加密终端。自从上次渊谷差点隐瞒孕吐症状后，他就在伴侣的贴身衣物里缝入了微型监测器。
莉莎快速浏览数据，眉头渐渐舒展："比预期好。激素水平稳定，精神力波动也在安全阈值内。"她锐利的目光扫向司勒烨，"你给他做精神疏导了？"
"每天三次。"司勒烨点头，"睡前还会哼地球的摇篮曲。"
布莱克院长发出善意的笑声，一边打开食盒。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实验室——是虫族皇室特供的营养餐，富含孕雌所需的各种微量元素。
"先吃饭。"院长推过食盒，"然后给我讲讲你的'蜂巢'。科技院刚批准了你的特别预算。"
司勒烨眼睛一亮。这意味着他可以调用虫族最先进的精神力增幅器作为系统核心。原本需要二十天的工作，现在可能缩短到两周！
正当他准备详细解释时，实验室的主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安全警报的橙光开始闪烁，同时响起渊谷贴身护卫的紧急通讯：
"司勒烨大人！元帅阁下突然精神力波动异常！医疗组己经..."
司勒烨没等听完就冲出了实验室。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是要撞碎肋骨。穿过走廊的短短几秒钟里，无数可怕的可能性在脑海中闪回——早产？并发症？还是更糟的...
......
日光室的门大开着，午后阳光将悬浮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司勒烨刹住脚步，皮革鞋底在抛光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渊谷安然无恙地坐在躺椅上，孕肚在宽松的丝袍下隆起优美的弧度。但军雌绷紧的下颌线和泛白的指节昭示着异常——他的左手正死死按在腹部，那是虫蛋位置对应的体外投影区。
"亲爱的？"司勒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两道细小的金光正顺着渊谷的手腕脉络游走，如同微型闪电。这是精神力外溢的具象化，在雌虫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全息战报悬浮在凝固的空气中，画面里那片陌生星域泛着诡异的紫光。中央漂浮的金属物体像是被巨力拧碎的蜂巢，残骸上蜿蜒的金色纹路让司勒烨浑身发冷——那分明是他昨晚才画在草稿上的蜂巢结构改良版，连能量节点的排列都分毫不差。
"第七象限巡逻队三小时前发现的。"渊谷的声音异常平静，那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没有生命迹象，但检测到...熟悉的精神力波动。"
司勒烨的终端突然震动。布莱克院长发来的数据流在视网膜投影上炸开——金属物体的分子结构与虫族科技院的专利材料完全吻合，但同位素分析显示它至少存在了...三百年。
"这不可能..."司勒烨向前踉跄了一步。日光室的地板似乎在倾斜，窗外的人造阳光变得苍白虚假。他的设计图纸还锁在实验室的量子保险箱里，世上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这种结构。
渊谷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前倾。两道金光从他腹部激射而出，一道首奔全息影像中的金属残骸，另一道则击中了司勒烨的胸口。
世界在刹那间失去颜色。
司勒烨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般掠过：三百年前某个实验室里，白发苍苍的虫族科学家正将金色球体装入发射舱；星舰爆炸的强光中，金属球体被抛入扭曲的虫洞；它在星际间漂流，表面纹路逐渐变异成与司勒烨设计完全一致的图案...
最骇人的是碎片最后定格画面——金属球体内部蜷缩着两个模糊的虫影，轮廓与他们的虫崽一模一样。
"司勒烨！"
现实如潮水般回涌。司勒烨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渊谷的膝头。军雌温暖的手正捧着他的脸，银灰色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消失了整整二十八秒。"渊谷的指甲几乎陷进他的皮肤，"连精神链接都断了。"
司勒烨张口想解释，却听见日光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布莱克院长和莉莎医师冲进门时，他正好看见全息画面中的金属残骸突然崩解，化为无数金色光点组成一行虫族古文字：
【当双月重合之时，起源将吞噬复制品】
与此同时，渊谷的腹部传来清晰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坚硬的物体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