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北平城笼罩在刺骨的寒风中,呼啸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着紫禁城朱红色的宫墙。
李平安紧紧地裹住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夜色如墨,浓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终于来到了东华门外。
城墙的阴影处,裘小乙像一只警觉的野猫,静静地蹲伏在那里。
他的身旁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电工工具包,包上的青天白日徽记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李平安放轻脚步,走到裘小乙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线路都搞清楚了?”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颤抖,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裘小乙没有说话,只是迅速而熟练地展开一张手绘草图。这张草图上,各种符号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但在裘小乙眼中,却如同地图一般清晰。
“引爆线沿着金水河走,在午门西侧有个配电箱。”裘小乙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图上用红铅笔圈出的位置,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机油的痕迹,“从这里切断最安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和决绝。
他们迅速换上了印有“北平电力公司”字样的工装,伪装成查修电路的工兵。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深吸一口气,朝着东华门走去。
卫兵站在门口,对他们进行例行检查。李平安和裘小乙故作镇定,将证件递给卫兵。卫兵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便挥手放行。
但在接近午门时,一个穿着美式军装的少校突然从阴影里闪出,腰间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站住!宵禁期间不准作业!"
李平安立即挺首腰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长官,奉郑厅长命令检修线路,防止遭到破坏。"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郑厅长?"少校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沾满油污的工装,手不自觉地按在了枪套上,"口令?"
李平安感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哪知道什么口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裘小乙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咳嗽声在寂静的午门前显得格外刺耳。
他越咳越厉害,最后竟"哇"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痨病鬼!"少校像避开瘟疫般后退两步,厌恶地皱起鼻子,"滚远点!别传染给老子!"
裘小乙虚弱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配电箱,气若游丝地说:"长官...我们...就修那个配电箱...十分钟就好..."
少校骂咧咧地走开了,还不忘在雪地上蹭了蹭靴子。
李平安搀扶着"病弱"的裘小乙来到配电箱前,年轻人立刻生龙活虎地掏出工具,动作敏捷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快!只有十五分钟就换岗了!"
打开锈迹斑斑的配电箱,里面是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线路。
裘小乙用测电笔小心检查,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变了调:"不对!这是双重回路!切断一处根本没用!"
李平安凑近观察,借着昏黄的手电光,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郑介民这个老狐狸设置了主副两条引爆线路,必须同时切断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但副线通向哪里?裘小乙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最后停在一个点上:"西门!来不及了!己经凌晨三点了!"
远处隐约传来坦克引擎的轰鸣声——先头部队快到了!
李平安当机立断,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去西门,我去切断主线。记住,凌晨西点整同时动手!"
分头行动前,裘小乙突然从工具包夹层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塞给他:"自制的定时器,能精确到秒。"
李平安借着月光看清了,这是用闹钟改装的简易定时炸弹!他会意地点点头,将时间精确设定在西点整。两人约定,无论成功与否,西点半在正阳门汇合。
主线配电箱藏在太和殿后的一处偏殿里,由西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他们美式钢盔下的眼睛在探照灯下闪着警惕的光。
李平安躲在汉白玉栏杆后观察,发现他们每半小时换一次岗,交接时会有十秒钟的空档。
三点西十分,趁着换岗间隙,他像壁虎一样贴着宫墙,悄悄绕到偏殿侧面,从一扇布满蛛网的气窗爬了进去。
配电箱上挂着崭新的铜锁,但难不倒李平安这个开锁高手。
他用两根特制的铁丝,只用了三秒就撬开了锁。
箱门打开的瞬间,更复杂的电路呈现在眼前。红线、蓝线、黄线...他回忆着在现代特种部队学到的爆破知识,小心地找到主控回路。
三点五十八分,李平安将定时炸弹稳稳地贴在主控继电器上,设定两分钟后引爆。
就在他刚爬出气窗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提前换岗的士兵!
"什么人!"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李平安拔腿就跑,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在宫墙上溅起一串火花。
他一个翻滚躲到铜龟雕塑后面,掏出消音手枪冷静地点射。领头士兵应声倒地,其他人立刻散开寻找掩体。
西点整。
偏殿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电火花"噼啪"的爆裂声。
几乎同时,中南海方向也腾起一小团橘红色的火光——裘小乙得手了!
李平安趁机翻出围墙,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只有雪地上的一串脚印证明他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