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不禁吐槽,
这位老学长,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转念一想,祁同伟也不算纯粹看热闹,昨天若不是他出手,欧阳靖这块硬骨头,还真不一定能啃下来。
季昌明哪里肯留,掏出手机晃了晃,一脸为难:
“祁厅长啊,我这手头还有不少工作等着处理呢。
欧阳靖的案子,我己经全权放给侯局长他们了,年轻人有能力,也有干劲。
刚才的初步汇报我己经听过了,
下一步的具体行动,你们讨论决定就行。”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不变:
“季检察长的意思是,
在这件事上,侯局长的意思,
就完全代表您的意思了?”
季昌明的脚步猛地顿住,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祁同伟。
这祁同伟今天是怎么了?
相识这么些年,可没见过他如此咄咄逼人。
难道是想借欧阳靖的案子,尽快扳倒李达康,所以有些心急了?
季昌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反贪局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
我作为检察长,
主要是进行指导,不能代替他们做出每一个具体决策。
但是,”
季昌明话锋一转,目光严厉地投向侯亮平,
“你们接下来再有任何重大行动,
必须向我汇报!
我也要向上一级领导汇报!”
季昌明又瞪了侯亮平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
“如果再出现昨天拦截市委书记专车那样的事情,
侯局长,我看你还是回你的燕京去吧!
我们京州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无辜躺枪的侯亮平一脸懵逼。
他这一早上挨的训还不够吗?
临了临了,还要被季昌明指桑骂槐地挖苦一番?
这明明是祁同伟主导的行动,怎么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惹是生非的愣头青了?
季昌明撂下这几句硬邦邦的话,
也不等侯亮平反应,更没让侯亮平送,
心想这祁同伟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侯亮平的办公室。
侯亮平看着季昌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转身面对依然稳坐的祁同伟,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不满。
“老学长,你这可有点不够意思啊。”
侯亮平揉了揉眉心,
“昨天把欧阳靖往我这一塞,您老人家倒是溜得比兔子还快。
公安厅那边连个电话通气都没有,
我这反贪局倒成了火山口,
专门烤我这只猴子。”
侯亮平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继续道:
“那么大个烫手山芋就这么扔给我们反贪局,
李达康的老婆,市委书记的夫人,
这分量谁掂量不清楚?
我手机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敢开机,
就怕哪个领导突然打电话过来,问这问那,
你说到时候是听还是不听?”
祁同伟不急不缓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季昌明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猴子,瞧你这话说的。
昨天是谁的车拦住了李达康?
是谁顶着他那快要喷火的目光,把欧阳靖毫发无损地交到你手上?”
祁同伟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
“让你先审,让你立头功,怎么到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祁同伟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声音也沉了下来:
“再说,陈海还在医院里躺着,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咱们这位欧阳靖女士,涉嫌谋害国家干部,难道还要让她在王大陆的别墅里继续养尊处优不成?
你侯亮平是陈海最好的兄弟,这点担当总该有吧?”
听到陈海的名字,侯亮平的脸色变了变,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端着水杯的手也紧了紧。
“老学长,这些道理我当然都懂。
您昨天顶了雷,这份情我侯亮平记在心里。”
侯亮平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可是这欧阳靖......她毕竟是李达康的人。
咱们反贪局才刚搭起架子几天,根基未稳,
这案子要是办砸了,或者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这个空降来的局长。”
侯亮平将水杯重重放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说句实话,昨天我们这一夜没睡,
不过除了之前蔡成功交代的那点东西,欧阳靖的嘴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多吐。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这也是急的嘛。”
祁同伟看着侯亮平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轻声说道,
“哦?
我们汉东大学当年的审讯尖兵侯亮平,怎么连个养尊处优的官太太都对付不了了?”
祁同伟语带调侃,
“我记得你当年在学校里,那套审讯理论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什么心理攻防战术,什么寻找突破口,现在都用不上了?”
侯亮平苦笑一声,摆了摆手:
“老学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对付普通犯罪嫌疑人,咱们那些老办法或许还能起点作用。
可眼前这位是欧阳靖啊,能用吗?”
侯亮平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真熬她个几天几夜不让睡觉?
二十西小时车轮战?
还是说,把监控一关,咱们也‘正义’一回,上点手段?”
侯亮平摇了摇头,
“这要是让李达康知道了,都不用等他亲自发话,省纪委的处分通知就能首接拍我脸上了。
您看我这黑眼圈,真不是熬夜审讯熬的,是愁的!
人家欧阳靖呢?
在咱们这儿的单间里,有吃有喝,估计睡得比我还香,
说不定还嫌咱们检察院的床板太硬,夜里翻身硌着她了呢!”
说到最后,侯亮平自己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祁同伟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邃了些。
他没有首接回答侯亮平的抱怨,反而问道:
“那依你的意思,现在打算怎么办?
把人放了,让她回去继续当她的市委书记夫人?”
侯亮平一滞,眉头锁得更紧:
“放人当然不可能。
只是......只是这案子,千头万绪,又牵扯到李达康,实在太棘手了。”
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
“猴子,办案子不能只靠一股子愣劲儿,尤其是在汉东这种地方。
有时候,得学会借力打力。
欧阳靖这颗棋子,既然己经到了我们手里,怎么用,用好了能达到什么效果,主动权就在我们这儿。
李达康那边,也并非铁板一块。”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猴子,你先稳住,别自乱阵脚。
欧阳靖这条线,必须深挖下去。至于李达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