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床上躺了两天，偷摸喝着地里头的泉水，身子好得快。些天，除了她妈王秀莲跟弟弟苏晚阳尽心伺候，也少不了各路“好心”邻居来瞧。里头最让人头痛的，还是那个二婶李桂芬。
天下午，苏晚照刚喝完一碗王秀莲特意给她煮的红枣粥，靠床头想事儿呢，就听见院子里又响起了李桂芬那大嗓门，一听就是她。
“大嫂！大嫂在家不？我听说晚照好多了，特地来看看她！”
王秀莲正院子里洗裳，听见动静赶紧擦擦手，迎出去，声音里有点客气，也有点没办法：“弟妹来了啊，快屋里坐。”
苏晚照屋里听着，忍不住撇撇嘴。二婶，真是阴魂不散。不用想都晓得，她又是来打听事儿，顺带说几句难听话，或者看能不能再捞点啥。
果然，李桂芬一进屋，那双三角眼就在屋里扫过来扫过去，最后停苏晚照身上，脸上笑得假兮兮：“哎哟，晚照气色瞅着是好多了嘛！我就说嘛，年轻人，身子骨好，好得就是快。不像我们些上了年纪的，稍微磕着碰着就得躺好几天。”
苏晚照心里冷哼，脸上没啥表情，就淡淡点点头：“谢二婶关心。”
李桂芬自个儿在桌边破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王秀莲刚倒的粗茶喝一口，咂咂嘴，好像嫌茶不好。
王秀莲有点手足无措站一边，不知道说啥。
李桂芬放下茶杯，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晚照啊，你身子既然好得差不离了，二婶可得跟你说几句实在话。你高考也考了两回了，都没考上，我看啊，就别再费劲了。女娃儿家，念那么多书也没啥大用，白白糟蹋家里的钱。还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能给你爹妈省点心，你说是不是理儿？”
她话一出来，王秀莲脸就白了点，想说啥，又说不出来。原身之前就是听多了样的话，加上高考没考上受打击，才一时想不开。
苏晚照眼神一冷。李桂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铁了心要苏晚照别念书了。怕是，她还惦记着原身要是早点嫁人，苏家能拿份彩礼，她好从里头捞点油水。
“二婶话说的，”苏晚照慢慢开口，声音不大，却有股劲儿，不容人怀疑，“我念不念书，嫁不嫁人，好像也轮不到二婶您来管吧？您么关心我的婚事，莫不是想给我介绍您娘家那个不务正业、三十好几还娶不上媳妇的表侄子？”
原身记忆里，李桂芬确实有过念头，想把苏晚照说给她娘家一个名声不好的亲戚，就为那点点谢媒钱。
李桂芬给苏晚照一句话说到痛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你……你个死丫头片子瞎说啥！我那是好心给你找门路！不识好人心！”
“好心？”苏晚照嗤笑一声，眼睛盯着李桂芬，眼神厉害，“二婶的好心，就是盼着我早点不念书嫁人，你好从里头捞好处？还是说，二婶觉得我家少个念书的，你家小军就能显得更出息点？”
李桂芬的儿子苏小军，跟原身一样大，也是个不爱学习的，仗着李桂芬惯着，成天外头瞎晃悠。李桂芬却老觉得自个儿儿子比苏晚照强。
“你……你胡说八道！”李桂芬气得声音都有点抖，“我们家小军不知道比你强多少！他现在在公社帮忙，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你呢？一个考不上大学的赔钱货！”
“赔钱货？”苏晚照挑挑眉毛，嘴角带点嘲讽，“二婶，您话可真逗。我苏晚照就算考不上大学，花的也是我爹妈的钱，吃的是我苏家的米。倒是二婶您，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不是借米就是借面，有时候还顺点油盐酱醋，您算不算吃我家的，占我家的便宜呢？要说赔钱货，怕也轮不到说我吧？”
“我……我那是……那是亲戚之间帮衬！”李桂芬给苏晚照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嘴硬。
“帮衬？”苏晚照冷笑更厉害了，“二婶，您话亏您说得出口。我们家帮您家的时候少吗？可您家啥时候帮过我们家？我高考买复习书没钱，我姆妈去您家借，您咋说的？说钱都给小军买烟买酒了，一分都拿不出来。我回掉水里，看病钱还是我爹妈东凑西凑借的，也没见二婶您主动拿一分钱出来吧？哦，对了，您倒是送来一小包红糖，还是生了虫的。二婶，您'帮衬'可真是独一份啊！”
苏晚照一通话，跟一串巴掌似的，扇李桂芬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把李桂芬平日里干的事儿，一件件一桩桩都给抖落出来了，一点情面不留。
王秀莲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几次想开口拦着，都被苏晚照那眼神给压回去了。她吃惊发现，闺女回醒了后，不光嘴皮子厉害了，那股子劲儿也完全不一样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李桂芬给堵得说不出话，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气急败坏，从椅子上“霍”一下站起来，指着苏晚照骂：“好你个苏晚照！真是翅膀硬了啊！敢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我是你长辈！你样是大不敬！”
“长辈？”苏晚照眼神一横，一点不让，迎上李桂芬的目光，“二婶，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儿。您要是真心疼小辈，处处为我们想，我自然敬您重您。可您要是仗着年纪大，处处算计我们家，还想踩着我们一家子往上爬，那我苏晚照也不是好捏咕的！我姆妈心好，不跟您计较，不代表我也会由着您搓圆搓扁！”
她停了停，声音更冷了：“二婶，我今天就把话放儿。以前的苏晚照己经死了，现在的苏晚照，不好惹！以后我们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要是真心来串门，我们欢迎。要是再想来占便宜、说难听话，那我小庙也容不下您大佛！姆妈，送客！”
番话说得一字一句，带着股不容人怀疑的威风。李桂芬被苏晚照身上那股子气给震住了，一下子居然说不出话。她瞅着跟前眼神厉害、说话扎人的侄女，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还有点怕。
王秀莲虽然也觉得闺女今天话有点太狠了，可瞅着李桂芬吃瘪的样儿，心里却也偷偷有点痛快。些年，她们娘俩可没少受李桂芬的气。
她定定神，走到李桂芬跟前，口气还是温和，可态度比以前硬气多了：“弟妹，晚照她大病才好，脾气可能不大好，你别跟她一样。你先回吧，改天……改天我再去看你。”
李桂芬狠狠剜了苏晚照一眼，又瞅瞅王秀莲，晓得今天再待下去也捞不着好，只会自个儿没脸。她重重“哼”一声，一甩袖子，气冲冲出去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一家子白眼狼！等着瞧！”
听着李桂芬脚步声消失在院子外头，苏晚照才微微松口气，后背却己经出了一层毛毛汗。刚才那番话，差不多把她劲儿都用光了。可瞅着王秀莲脸上那又是担心又有点松快的复杂样儿，她觉得值。
“囡囡……”王秀莲想说又没说。
苏晚照拉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姆妈，您放心，我没事。我就是不想再让我们被人欺负了。以后，家，有我。”
她的话，像颗定心丸，让王秀莲乱糟糟的心慢慢定了下来。她瞅着闺女眼睛里头亮亮的光，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说不定真会不一样。
苏晚照心里头暗暗发誓：从今天起，她不光要为自个儿活，也要为家活出个样儿来！些以前欺负过她们娘俩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些真心关心她们的人，她也一定会好好报答！
再活一回，她苏晚照，一定要改了命，护着家人，活得风风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