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嗬,大嫂子在家忙活呢?”李桂芬一脚踏进院子门,那双跟老鼠眼似的滴溜溜乱转的贼亮小眼睛就在院子里头西下里打量,跟那训练有素的侦察兵似的,恨不得把苏家犄角旮旯里头藏着的耗子都给揪出来,瞅瞅有没有啥值钱的好东西能顺手牵羊给摸走。
她扯着那副破锣嗓子,阴阳怪气地嚷嚷道:“我这不是寻思着,秋收刚过没几天,家里头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见了底儿了,眼瞅着就要断顿了,过来跟大嫂子你匀点儿,先借个百儿八十斤的稻谷应应急,救救急。
等明年开春儿,我家那个有出息的小军在公社里头领了工钱,指定连本带利地一分不少,都给你们送回来!保管不赖账!”
王秀莲一听这话,脸上那点儿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立马就跟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似的,僵住了,心里头那个气啊,简首要从嗓子眼儿里头冒出来了,烧得她肝儿都疼!
这个李桂芬,脸皮可真够厚的!比那城墙拐角还要厚上三尺!张嘴就要借一百斤稻谷?那可是一家老小大半年的嚼谷啊!还啥等苏小军那个不成器的王八羔子发了工钱就还?
苏小军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败家玩意儿,在公社里头也就是个端茶倒水、扫地出门的临时工,一个月能有几个大子儿的工钱?那点儿钱还不够他自个儿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塞的呢!
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这笔巨款?这不明摆着是想空手套白狼,打着借的名义,行那有借无还的无赖勾当嘛!
可王秀莲这人吧,就是个天生的软面条性子,心太软,脸皮又薄,不晓得咋开口回绝人,怕得罪了亲戚,往后不好相见。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也没能从牙缝里头挤出一个“不”字儿来。
苏晚照在屋里头听得真真儿的,清清楚楚的,心里头冷笑一声,跟数九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似的。这个李桂芬,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茅坑里的蛆——专叮有缝的蛋!看来上回给她的那点儿教训还不够深刻啊!让她这么快就忘了疼,又跑上门来作妖了!
她慢条斯理地从屋里头走出来,脸上挂着副人畜无害的假惺惺笑容,声音甜得跟抹了蜜糖似的,腻死人不偿命地喊了一声:“哎哟,这不是二婶您老人家吗?啥香风把您老给吹来了?快屋里头请,喝口热茶,暖和暖和身子。”
李桂芬一瞅见突然冒出来的苏晚照,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里头立马就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忌惮和心虚。她可是亲身领教过这死丫头片子那张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厉害嘴皮子的,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拿她当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想捏就捏,想踩就踩了。
“哎哟喂,是晚照这丫头啊,放学回家啦?”李桂芬脸上赶紧堆满了菊花似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虚伪和尴尬,“二婶这不是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米缸都见了底儿了,想跟你娘借点儿粮食先周转周转,救救急嘛。”
“借粮食?”苏晚照故作惊讶地挑了挑那两道细长的柳叶眉,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李桂芬,眼神儿里头却透着股子让人心里头发毛的精明和算计。
“二婶,我老婆子没听错吧?您老人家不是刚从生产队里头分了不少金灿灿的新粮食吗?
我老婆子前几天路过您家门口的时候,还瞅着您家那个大粮仓都快堆得冒尖儿了呢,咋这么快就吃完了,断了顿了呢?
难不成……是家里头遭了贼,那些个金贵的粮食都被那些个天杀的贼骨头给偷光了?”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夹枪带棒的,明着像是在关心,暗地里头却是在指桑骂槐,挤兑李桂芬家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是个败家娘们。
李桂芬那张布满了褶子的老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跟猴儿屁股似的,难看得要死,她期期艾艾、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没遭贼,哪儿来的贼骨头啊。就是……就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军那孩子,嘴馋,就好那一口吃的,前几天跟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出去打牙祭,解解馋,一不小心就……就多吃了点儿……”
“哦——原来是小军堂弟那张馋嘴惹的祸啊。”苏晚照故意拉长了调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让人心里头发毛的讥讽弧度。
“小军堂弟这胃口可真是不小啊,跟那饿了三天三夜的饕餮似的,一个人就能把一家老小的口粮都给吃得精光?
二婶,您老这可得好好地管教管教他了,照这么个吃法儿,往后甭管您老攒下多少金山银山,那也经不起他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胡吃海塞地祸祸法儿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这话,简首是当着和尚的面骂贼秃,一点儿情面都没给李桂芬这个长辈留,把她的老脸皮都快给撕下来了。
李桂芬被苏晚照这番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话给噎得够呛,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紫得发黑,想当场发作吧,又有点儿怵这死丫头片子那张跟刀子似的厉害嘴巴。
她强压下心头那股子蹭蹭往上冒的邪火,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说道:
“晚照啊,你这孩子,说话咋就这么难听,这么不中听呢?小军那也是正在长身子骨的关键时候,能吃是福,多吃点儿那也正常嘛,有啥大不了的。
再说了,咱们两家是啥关系?那可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实在亲戚呢!你们家现在日子过得宽裕了,手头也松快了,帮衬帮衬我们家这日子过得紧巴的,那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嘛?”
“帮衬?”苏晚照不屑地冷笑一声,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里头,跟淬了冰碴子似的,冷飕飕地瞅着李桂芬,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二婶,您老这话可真是新鲜得很呐!
我老婆子咋记得,上回我家日子过得快要揭不开锅的时候,我娘厚着脸皮上您家去借几个活命钱,您老是怎么说的来着?说家里头穷得叮当响,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连耗子进去都得含着两泡眼泪出来,饿死在里头!
咋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您老就把自个儿先前说过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说,您老这所谓的‘互相帮衬’,就只兴您家占我们家的便宜,不兴我们家占您家的便宜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您老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好糊弄呢?”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跟那机关枪扫射似的,噼里啪啦地就把李桂芬那点儿龌龊不堪的小心思给毫不留情地戳了个底儿朝天,让她连块遮羞布都找不着了。
李桂芬被苏晚照这番疾言厉色、不留情面的抢白给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跟那煮熟了的大螃蟹似的,青一阵紫一阵的,半天也吭哧不出一个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