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教学楼。
琴房内。
苏雅端坐于钢琴前。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舒缓的钢琴曲如同一缕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了末世的阴霾。
琴声在琴房中轻轻回荡，带着一丝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之前还在低声啜泣的女生姚玲，此刻安静了下来。
她十九岁，是音乐系的学生。
几个男生也围坐在钢琴旁。
马东，二十岁，体育系，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苏雅。
李凯，二十一岁，音乐系特长生，眉头紧锁。
还有另外十二三个面黄肌瘦的学生。
他们布满疲惫与恐惧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短暂的放松。
一曲终了。
余音袅袅。
苏雅轻轻吁了口气，打开身边一个磨损的帆布背包。
背包里，只有几块孤零零的高钙饼干。
还有半瓶水。
她的动作依旧从容镇定，仿佛分配的不是救命的口粮，而是寻常的下午茶点。
她将每块饼干仔细地掰成更小的碎块。
然后，她将这些碎屑公平地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她自己则只留了最小的那一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省着点吃。”
苏雅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镇定。
“我们一定能等到救援的。”
每个人手中的食物都少得可怜。
饥饿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绕在她分发食物的手上。
那目光让她心如刀绞。
却不能表露分毫。
“苏雅老师......”
李凯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躁，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我听说C栋那个林渊，他有很多食物。”
“他还专门招女生......”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琴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姚玲也小声附和，声音细若蚊蚋。
“是啊，苏雅老师，我也听说了，据说......他那边有充足的食物吃，还有干净的水。”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向往，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其他十几个学生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关于C栋林渊的传闻，早己在幸存者之间悄然流传。
那个名字像一个魔咒。
传说他拥有堆积如山的物资。
传说他能提供绝对的安全庇护。
但也传说，他的条件苛刻到屈辱。
只接收年轻漂亮的女生。
更传说，他为人霸道无比，占有欲极强，所有被他选中的女生，都成了他的私有物品。
苏雅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林渊的条件，你们也都听说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用女生的尊严去换取食物，甚至可能要付出更多。”
“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我也希望你们，能坚持住自己的底线。”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传闻中，他手段狠辣，性格乖张，被他庇护，恐怕与羊入虎口无异。”
“再说，他对待身边的人如同对待私有物品。”
“那种地方，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庇护吗？”
苏雅对林渊的传闻，从心底感到不适与强烈的反感。
那是一种将人的价值践踏到尘埃里的生存方式。
她不愿意为了几口食物，就出卖自己与女学生们的尊严。
她宁愿带着这些信任她的学生，凭借自己的力量，艰难地独立坚持下去，等待那渺茫的救援。
“可是......老师......”
一个角落里的女生突然哭出声来，声音绝望。
“我们......我们快饿死了......”
“林渊那边......至少有食物啊！”
另一个男生也小声附和，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内心己经动摇。
“是啊，苏雅老师，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真的撑不到救援了。”
饥饿与绝望，如同最凶猛的疫病，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
苏雅轻轻叹了口气。
她望向窗外。
浓郁的灰雾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压抑压抑的绝望之中。
她的思绪飘远。
想起了末世前阳光明媚的日子。
想起了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
也想起了她的男友。
他曾是那么优秀，自信而强大，是她心中的依靠。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那种依附于他人、失去自我的生存方式，有着本能的抵触。
她坚信，即使在末世，也应该努力保持人类的文明与尊严。
那比单纯地、苟延残喘地活着，更加重要。
就在这时。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模糊的惨叫。
紧接着，是某种怪物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声音虽然遥远，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琴房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被恐惧的阴影所笼罩。
食物的极度匮乏。
外部无处不在的致命威胁。
这一切，都让本就脆弱不堪的坚持，开始剧烈地动摇。
李凯饿得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苏雅老师那张因饥饿而愈发苍白憔悴的脸庞。
又想到传闻中林渊那边的“富足”与“安全”。
内心的天平，开始剧烈地倾斜。
“苏雅老师！”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
“尊严？尊严能当饭吃吗？！”
他的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李凯！”
马东立刻站了起来，怒视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雅老师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为了我们好就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吗？”
李凯也激动地反驳。
姚玲则低下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显然，她的内心也开始了剧烈的摇摆。
苏雅看着眼前几乎要爆发冲突的学生，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她伸出手，示意两人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大家都很苦，很难熬。”
“但是，请再坚持一下，好吗？”
“投靠林渊，未必就是你们想象中的天堂。”
“他的规则，只会比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更加残酷，更加没有尊严。”
众人陷入了沉默。
饥饿的折磨，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林渊那边“美好生活”的扭曲向往，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心乱如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咚咚咚——哗啦——”
楼下。
突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几声粗鲁不堪的叫骂。
“他妈的！这破楼里还有活人吗？”
“搜仔细点！说不定能找到些吃的，或者......嘿嘿......艺术楼平时女生多，都不能放过！”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清晰地传入了琴房内每个人的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