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允的官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响,灯笼光被雨丝揉得模糊,周宅的朱漆大门还没到,腐水味先冲了过来。
井边围了七八个仆役,最前头的老管事正拿袖子掩嘴,灯笼往井里一照——水面浮着半截青布裙,女尸的手从水里翘出来,指缝间露出点红,像朵泡烂的石榴花。
"县太爷!"老管事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我家老爷说这女的前儿在后院晃悠,问她找谁又不说......"
宋明允蹲下来,系统奖励的竹制骨节测量尺在指间转了个圈。
女尸手腕上有道紫青的勒痕,他用尺身轻轻卡进去——0.8寸,和上个月西市绣坊失窃案、半月前布庄丢金锭案的绳痕分毫不差。
"老张叔。"他抬头冲张老三挑眉,"全城卖这种四川麻绳的,是不是就南门米行?"
张老三正扒拉女尸攥紧的拳头,听见这话手顿了顿:"上月查窃案时记过,那麻绳掺了竹纤维,摸起来比寻常的扎手。"他掰开女尸手指,团红布"啪嗒"掉在泥里,沾着水的表面绣着半朵并蒂莲,"啧,这红布倒像......"
"刘捕头!"宋明允突然拔高声音,"带两个人去米行,把近三个月买过这种麻绳的账册都搬来!"
刘捕头扛着水火棍刚应下,街角突然传来"拨浪鼓"的脆响。
雨幕里晃出个扎着葱绿头绳的小娘子,竹篮里堆着针线包、花露水,正是米市最常见的货郎打扮:"卖针头线脑嘞——"
张老三的骨尺"当"地敲在货担铜铃上,震得飞燕子肩头一颤:"小娘子这扁担不对啊。"他捏着扁担中段往上一提,"陈货郎惯用的枣木扁担,怎么着也得五斤重,您这根......"他屈指敲了敲,"松木的?
轻了三斤不止。"
飞燕子的眼尾飞快跳了跳,伸手去扶扁担:"老丈莫要开玩笑,这是我爹......"
"爹的补丁可不会用'回'字针脚。"宋明允的镀银镊子已经夹住她袖口线头,在灯笼下展开——针脚细密得像蚂蚁爬,和阿贵死前攥着的那张欠条上的补丁一模一样,"上个月布庄丢的金锭,包金的帕子也是这种针脚吧?"
飞燕子突然笑了,手指在竹篮里一勾,短刀"唰"地出鞘。
她反手割断货担绳索,竹篮里的胭脂粉盒"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人已经踩着墙根的青瓦往上窜。
宋明允早料到她要跑,抓着断绳借力跃上房檐。
雨丝顺着瓦当往下淌,他看见飞燕子腰间的绳结在雨里泛着湿光——双环套月,和马六那串钥匙上的纹路竟能严丝合缝拼出半幅王旗。
"您这绳结,和靖安王府地窖......"
话音未落,飞燕子已经消失在雨幕里。
刘捕头举着灯笼追至河岸,泥地上突然映出半枚脚印——龙鳞纹路深嵌在湿泥里,和马六钥匙内侧的刻痕分毫不差。
"县太爷!"刘捕头的声音带着喘,"这印子......"
张老三突然按住宋明允肩膀,老仵作的手指凉得像块玉:"她故意引咱们来的。"他盯着河面,雨丝在灯笼光里织成网,"听。"
"咚——"
河对岸传来玉佩落水声。
宋明允的系统在识海里震动,提示音刺得他耳膜发疼:"检测到水下磁场异常。"他摸出镀银解剖勺浸入河水,勺柄突然剧烈震颤,箭头似的指向岸边芦苇丛。
"飞燕子。"他提高声音,"您妹妹的冤案,我查到了。"
芦苇丛里的青布裙身影僵住了。
短刀"哐当"坠地,溅起的泥点落在宋明允靴面上。
他看见那双手在发抖,和女尸手心里的红布一样,腕间有道0.8寸的旧绳痕——和井里女尸的新伤,像两朵并蒂开的紫花。
"我妹妹......"飞燕子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胡琴,"她根本没偷周员外的玉麒麟,是......"
"先跟我回衙门。"宋明允把外套脱下来扔过去,雨太大,他的官服前襟早透了,"您妹妹的案子,我用系统新得的骨尺量过,那绳痕......"
刘捕头举着枷锁凑过来,被宋明允用眼风瞪了回去。
他蹲下来捡短刀,刀鞘内侧刻着极小的"燕"字,和女尸红布上的并蒂莲,刚好能拼成"燕莲"两个字。
"走。"他拍了拍飞燕子肩膀,"先去义庄。"
雨还在下。
义庄的门虚掩着,周员外的玉麒麟在供桌上泛着幽光。
宋明允摸了摸腰间的银勺,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这次他没急着听——玉麒麟的内膛,好像有道极细的裂缝。
"老张叔。"他指了指供桌,"帮我拿盏灯。"
张老三的骨尺已经敲在玉麒麟上,"当"的一声,裂缝里漏出点金光。
宋明允的银勺尖轻轻一撬,玉壳"咔"地分开,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前朝......"
"县太爷!"春桃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义庄后墙有个洞,好像......"
宋明允没回头。
他盯着玉麒麟里的东西,喉结动了动。
雨打在窗纸上,把月光揉成一片模糊的白,像极了阿贵死时,手心里没来得及摊开的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