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响,吴明月就惊醒了,章衡的朝服腰带不见了。
她推开窗,发现岁安正拖着比他还长的玉带在院里转圈,棠棠坐在巡案鹅背上咯咯笑。
“要出事了。”她喃喃自语,从妆奁深处摸出曹皇后赏的凤纹玉佩,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果然,午时未到,小丫鬟就慌慌张张跑来:“夫人!王大人当朝反参了老爷一本,说咱家醋里掺盐是欺君!”
吴明月疾步走向曹皇后寝宫,却在御花园被王珪夫人偶遇。
“章夫人这是要去求情?”王夫人假意搀扶,指甲却掐进她手腕,“听说盐铁司的账本...…”
“账本哪有这个要紧。”吴明月突然抽出一条绣着花纹的帕子,“您家厨娘落在我铺子的,上头的海腥味,跟贡醋里的如出一辙呢。”
王夫人脸色煞白地退开两步。
曹皇后正在描一幅花卉图,听罢来意却摇头:“后宫不得干政。”
“妾身不敢求情。”吴明月奉上食盒,“只是这坛新酿的醒酒醋,想请娘娘转呈官家。”
她故意让盒盖滑开一道缝,醋香里混着墨香。
皇后指尖一顿,食盒夹层里,赫然是王珪侄子与盐商的密信。
“你这是在逼本宫?”曹皇后看向她,眼里的嘲讽不言而喻。
“妾身不敢,只是听说高漓高大人最近办了一件大案,却升无可升。”
曹皇后果然心动了,这高漓可是她亲侄子,这王大人的官位也确实坐的太久了,又毫无建树。
“下去吧!本宫自有安排。”
“是,妾身告退。”
朝堂上,王珪正慷慨陈词:“...章衡分明是借醋政之名,行贩私之实!”
“爱卿且看。”龙椅上的那位突然打断,一旁的内侍捧出一坛醋上前,“你说这醋掺了盐?”
王珪笃定地舀起一勺,亲自尝了尝,还给许多在场官员都尝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要锤死章衡时,皇帝却从醋坛的夹层中摸出了一张纸,透过墨色,他依稀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陛下,罪臣该死!陛下!”王珪突然就跪下,不停求饶,己经顾不上其他了。
皇帝冷笑,首接甩出一本账簿:“王卿要不要解释下,你家别院为何囤着二十船官盐?”
王珪突然跪地痛哭:“罪臣该死,都怪罪臣那不成器的侄子...…”
章衡眼睁睁看着他一遍痛哭流涕,一边从袖中抖出早就写好的请罪折,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没关系,那就慢慢来……
最终判决下来,王珪管教不严罚俸半年,其侄子流放三千里。
退朝时,王珪经过章衡身边低语:“你以为赢了?老夫能弃车保帅!你能吗?”他咬牙切齿,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老夫纵横朝堂三十载,岂能栽在你手里?!”
门口等着的王家管家战战兢兢地递上热茶:“老爷息怒,不过是罚了半年俸禄......”
“放屁!”王珪一把掀翻茶盏,“那是我王家的脸面!”
他猛地拉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密函,冷笑道:“既然他们想玩,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窗外,一只黑鸦扑棱棱飞过,落在王府后院的枯树上,血红的眼睛盯着烛火摇曳的窗棂。
三更时分,盐铁司的库房突然起火。
“大人!账册......”新主事踉跄着冲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一摞账簿,袖口己被火舌舔得焦黑。
章衡一把扶住他:“怎么回事?”
新主事颤抖着指向库房深处:“有人......有人换了盐引!”
火光照耀下,章衡看清了账簿上的字迹,本该盖着盐铁司大印的盐引,竟全变成了伪造的湖天碧醋引!
“好一招栽赃......”章衡眸色骤冷,“不好,跟我去甘味居!”
甘味居刚刚恢复营业几天,为了弥补前些时日的损失,李大厨不眠不休,晚上还要卖烧烤,此时里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突然,大门被衙役粗暴踹开。
“奉旨查封!”为首的官差亮出令牌,“有人举报湖天碧私贩官盐!”
那些客户瑟瑟发抖,这个甘味居又怎么了,胆子小的己经跪下,胆子大一点的己经溜出去了。
柳娘子抄起擀面杖就要动手,被吴明月一把拦住。
章衡这时也带着府兵赶来,官差们面面相觑,最终悻悻退去。
夜晚,章府内。
“王珪这是要断我们根基,盐铁司的账册,甘味居的生意,连贡醋的路子都掐了。”吴明月头也不抬的绣着什么。
章衡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你看看这个。”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王珪私通西夏,以盐换马,证据藏于醋经夹页。——顾云峰
吴明月瞳孔一缩:“醋经?那不是......”
章衡沉声道:“现在在哪儿?”
吴明月猛地站起身:“在棠棠的玩具箱里!”
棠棠的玩具箱是个百宝囊,里头有岁安啃剩的糕点、巡案鹅掉落的羽毛,以及一本被口水糊得看不清封面的破旧书册。
吴明月小心翼翼地翻开醋经,在陈米酿法一页的夹层里,抖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
“这是......”
章衡倒吸一口凉气。
羊皮纸上详细记录了王珪与西夏使臣的秘密会面,时间、地点、交易数量,甚至还有双方画押的手印!
“难怪王珪狗急跳墙。”吴明月指尖发冷,“这不是贪污,是通敌!”
正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王珪竟动用了禁军!
千钧一发之际,岁安突然哭起来。
吴明月急中生智,一把将羊皮纸塞进他的尿布里。
“干什么的?!”禁军统领踹开房门。
章衡镇定自若地抱起啼哭的岁安:“小儿夜惊,惊扰将军了。”
那统领狐疑地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醋经上:“这是什么?”
“酿醋的古方。”吴明月微笑,“将军要尝尝新酿的醒酒醋吗?”
统领嫌恶地皱眉,挥手道:“继续搜!”
待禁军退去,章衡从岁安尿布里取出羊皮纸,羊皮纸上赫然浮现出一枚西夏王庭的狼头金印!
终于,要结束了……
第二日早朝。
“臣冤枉啊!”王珪以头抢地,额间鲜血染红御阶,“那狼头印分明是有人栽赃!老臣对陛下的忠心...…”
皇帝着茶盏,忽将滚烫的茶水泼在王珪面前。
蒸汽升腾间,一枚青铜钥匙从王珪袖中滑落,正是西夏马场的通行令!
“爱卿的忠心...…都藏在袖子里?”
王珪突然暴起,竟一头撞向盘龙柱!
电光石火间,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摔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王珪就势跪倒,“这钥匙是章衡塞给老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