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在盐铁司对面盘下铺面时,李大厨正跟人比赛雕醋冻。
他手起刀落,一方晶莹剔透的盐铁通宝醋冻惊呆众人。
“尝尝?”柳娘子招呼盐铁司官吏,“咱们新出的榷醋,比官盐还咸鲜!”
盐铁司官吏虽然官不大,但是他们的消息还是灵通的,这是那个新上任的盐铁判官家的店,还敢和王大人作对,啧!迟早要倒大霉,他们才不去呢。
柳娘子看着一哄而散的众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看来大人今天的上任,并不顺利啊。
岁周宴那对羊脂玉锁,如今挂在两个小孩的床头。
章衡每日上下值都要摸一摸,某日突然发现锁芯藏着张小纸条:
“醋政甚好,莫学王珪掉头发。——御笔”
吴明月笑得首不起腰:“官家这是...”
话音未落,棠棠抱着醋坛子摇摇晃晃走来,放在爹爹脚边。
坛身上歪歪扭扭刻着西个字,富国安民。
窗外,新柳抽芽。
又是一年酿醋时。
章衡如同往常一样来到盐铁司时,就发现案头摆着一坛贴着红纸的湖天碧,底下还压着张字条。
盐铁重地,莫忘醋香。——明月
他忍不住轻笑,她怕是己经知道他在这里的情况了,变着法的安慰他呢。
他的笑还没有消下去就对上了一张苍老的脸,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章大人,这是历年盐税账册......”老主事颤巍巍地捧出一摞比岁安还高的簿子。
章衡刚翻开第一页,账册里掉出几粒发霉的米。
“这......”
“大人恕罪!”老主事慌忙解释,“这是前任大人的习惯,说霉米能防虫......”
章衡盯着霉米,感觉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章府,吴明月正给棠棠梳小辫,三岁的娃娃正是好玩的年纪,她可舍不得错过。
柳娘子突然风风火火冲进来,脸颊绯红:“明月!我要成亲了!”
吴明月一口茶喷出来,一脸震惊,发生了什么?这么突然的吗?
“和谁?”
“就......就那个水匪头子朱成......”柳娘子难得扭捏,“他现在改行当镖师了。”
“你不是一心想嫁读书人的吗?”吴明月不解,怀着的棠棠听不懂,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去够娘亲手里的梳子。
“这不是嫁过了吗?也就那样!还不如找个能干的!”说完她一脸娇羞的低下头。
这可给吴明月整懵了……能干?需要这么娇羞吗?她在说哪方面的能干啊……
低头看着怀里的还在咿咿呀呀的棠棠,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可别教坏了!
门外传来咣当一声,李大厨的锅铲掉了。
他颤抖着手指向柳娘子:“你不是说,宁可嫁给醋缸也不嫁糙汉子吗?”
柳娘子一甩帕子:“醋缸能给我暖被窝吗?”
李大厨的眼眶红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滚一边去!你媳妇都娶了!还在这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阉了!”柳娘子突然收起刚才的娇羞样,恶狠狠道。
吴明月一脸吃瓜的兴奋表情,假装不在意的逗弄棠棠,其实全神贯注的听着。
最终李大厨完败,柳娘子热情邀请吴明月去她家,她家只有柳小郎一人,提前那天,人多热闹嘛。
吴明月哪会错过这种事情,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并承诺带章衡一起去!
朱成上门提亲那日,紧张得同手同脚,结果被门槛绊倒,咚地跪在了吴明月面前。
吓得吴明月后退好几步,她可受不起这个大礼,她就是来凑热闹的。
“岳、岳母娘......”他结结巴巴对着吴明月喊。
章衡刚巧过来,闻言挑眉:“你叫我夫人什么?”
朱成抬头一看,魂飞魄散,这不就是当年被他打劫过的人吗?!
“大、大人!我我我现在是良民!”他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诚信镖局刺青,您看!我还特意纹了身以表决心!”
章衡赶紧捂上自己夫人的眼睛,嫌弃道:“知道了,快穿好!什么样子!”
跟在自己老父亲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岁安此刻才抵达,他好奇地去摸那刺青,朱成感受到被人摸了,紧张的差点把岁安掀飞出去。
岁安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看见眼前一幕,面面相觑。
朱成战战兢兢的跟着他们进去,说话也不利落了,柳娘子笑疯了。
“你以后敢对不起我!我就让章大哥来主持公道!”
吴明月也觉得有意思极了,看向章衡,一脸甜蜜。
朱成挠头憨笑:“这是我抢...啊不是,攒了八年的聘礼。”
柳娘子听他这口无遮拦的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幸好都是自家人,不然首接去大牢吧!
章衡被他傻的想笑,无奈极了,只能假装没听见。
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是好歹是走完了流程,谈完了婚事。
大婚当日,甘味居挂满红绸。
李大厨憋着劲要做天下第一席,结果,全是意外。
“我鱼呢?”
“被巡案鹅叼走了......”
“我刚雕的龙凤呈祥呢?”
“岁安少爷把龙头的萝卜雕啃了......”
……
最绝的是合卺酒,新人交杯时才发现,杯里装的竟是湖天碧。
两人一口下去,表情那个精彩,想吐又不敢,怕寓意不好,只能硬生生咽下去了。
喜宴正酣时,驿卒快马送来盐铁司公文。
章衡展开一看,竟是皇帝朱批。
闻卿以醋法理盐政,岁省陈粮万石。
今特许湖天碧为贡醋,另赐柳氏夫妇漕运牌照一道,准其组建醋香镖局。
柳娘子抢过公文,对着朱成挑眉:“听见没?往后咱们镖旗上就绣,此醋非劫,御赐的!”
章衡跟吴明月对视一眼,难怪这两人能成。
夜风拂过檐下醋坛,新酿的女儿红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棠棠趴在爹爹肩头酣睡,岁安则攥着朱成送的木刀,在梦里咿呀学语:“打...打劫...…”
“是送货!”章衡赶紧捂住儿子的嘴,这才几天,学成什么样了……
满院红烛摇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醉人的酡红,也不知是酒意,还是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