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突然,章衡带着一队衙役出现在米行前。
郑万金心中一惊,强作镇定迎上前:“巡按大人大驾光临,可是要买米?”
章衡面色严肃:“本官接到举报,说你郑家米中掺假,特来查验。”
郑万金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笑脸:“大人明鉴,我郑家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怎会做这等下作事?定是有人诬告!”
吴明月从章衡身后走出,手中摇着一把素面折扇:“郑老爷,空口无凭。不如当众开仓验米,以证清白?”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郑万金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验就验!我郑万金行得正坐得首!”
米仓大门缓缓打开,最上层几袋米确实颗粒。
吴明月却不慌不忙,走到米堆前,突然伸手从底部抓起一把米,高高举起。
阳光下,清晰可见米中混杂着大量砂石,甚至有细小石子!
“啊呀!真掺了假!”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郑万金面如土色,踉跄后退:“这...这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什么?”章衡厉声质问,“明明吩咐只在上层放好米?郑万金,你哄抬米价在前,掺假欺民在后,该当何罪?”
郑万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忽然瞥见粮仓管事老周躲在人群中,正与吴明月交换眼色,顿时明白过来:“是你!你们设局害我!”
吴明月收起折扇,神色凛然:“郑老爷,若非你贪得无厌,先哄抬米价,后又以次充好,怎会落入今日境地?老周跟随你二十年,见你如此盘剥乡亲,这才站出来揭发。”
章衡一挥袖:“来人!将郑万金押回县衙问罪!米行即刻查封,所有存米充公,按平价发售!”
衙役们上前拿人,郑万金突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有人高喊:“青天大老爷!”
吴明月却悄然退到一旁,望着被抬走的郑万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转身对老周轻声道:“多谢周叔大义。您家中老小的去处,我己安排妥当。”
老周抹了抹眼角:“章夫人客气了。老汉在郑家做了半辈子,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贪,实在看不下去啊...…”
夕阳西下,粥棚前的人群渐渐散去。
章衡走到吴明月身边,感慨道:“多亏了夫人,不然真不知这米价风波要闹到何时。”
吴明月望着天边晚霞,轻声道:“商贾重利本是常情,但若利欲熏心,不顾百姓死活,便是自取灭亡。今日之事,望能给其他商号一个警示。”
章衡点头称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药粥的配方又是哪学来的?”
吴明月莞尔一笑:“哪有什么秘方?不过是多加了些寻常药材,熬得用心些罢了。百姓觉得香甜,多半是因为价格便宜,心里舒坦。”
两人相视而笑,秋风吹过,带来阵阵稻谷的清香。
集市上,百姓们拎着刚买的平价米,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湖州的米价风波,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冬至祭礼上,章衡当众展示了一本账册。
上面详细记载着郑家这些年如何通过霉粮充新、丝绸夹带等手段偷税。
最致命的是末尾按着郑万金的私印,这印章是他上次晕倒时,被巡案鹅从腰间叼走的。
“章衡!”郑万金在公堂上咆哮,“你以为扳倒我就完了?京城里...”
“郑老爷慎言。”吴明月微笑着递上一封信,“曹皇后养子赵宗实殿下,对湖州的龙纹绸很感兴趣呢。”
郑万金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在地。
他只是一介商贾,他倒台了,会有无数人等着接替他的位置,他身后那位大人,又怎么可能为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完了,全完了……
他郑万金必须把罪名全部揽下,不然……他郑家就别想有活口了……
郑万金下狱了,郑家被抄了,但郑家子孙却没有受到牵连,只是逐回祖籍去了。
郑家倒台后,王家,周家,好几个大商户争相崛起,想要占据郑家的位置。
掌控湖州一带的经济命脉。
章衡和吴明月没有再过多的去管这些事情,下一个崛起的商户,估计也会和郑家一样,是个冲锋陷阵的傀儡。
郑家倒台后,他们又派人把两个孩子接了回来,他们还太小了……
腊月初八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往屋里钻。
章衡第三次把被风吹开的窗棂按回去时,听见咔嚓一声,窗框首接掉在了他脚边。
“这屋子怕是比我还怕冷。”他苦笑着搓了搓冻僵的手。
吴明月正抱着两个裹成粽子的小家伙在屋里转圈。
棠棠的小鼻子冻得通红,岁安则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娘亲的衣襟里。
“这样下去不行。”吴明月哈出一口白气,“得找人来修葺屋子。”
章衡翻开账册又合上:“府衙今年的修缮银子,早被贪得七七八八了。”
屋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开门一看,是个衣衫单薄的老汉摔在雪地里,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捆茅草。
“小、小人是来送干草的...”老汉牙齿打着颤,“听说通判大人家有婴孩...”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
次日清晨,府衙外贴出告示。
现招募工匠修葺官舍,日结工钱,管两餐热食。
吴明月特意在热食二字上描了红。
不到半个时辰,衙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大人,小人是瓦匠,会盘炕!”
“俺祖传的木工活儿!”
“老婆子我虽然没力气,但会编草帘子!”
……
章衡看着人群里冻得发抖的百姓,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把城里需要修葺的官舍都统计出来,慢慢修。”
“慢不得。”吴明月往他手里塞了个汤婆子,“你摸摸棠棠的手。”
小丫头的手冰凉得像块雪糕。
老瓦匠赵三蹲在屋里研究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这屋子得改地龙!”
“地龙?”章衡疑惑。
“就是在地下砌烟道,烧火时热气顺着走,整间屋子都暖和!”赵三比划着,“咱们湖州虽不比北方,但这个法子...”
吴明月眼睛一亮:“我在汴京见过!”
说干就干。
三天后,当第一缕炊烟从新砌的烟囱里飘出时,岁安突然在暖烘烘的炕上笑出了声。
“嘿!小公子喜欢!”赵三粗糙的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蛋,又赶紧缩回去,生怕自己的老茧刮伤了他。
吴明月却主动把棠棠塞进他怀里:“赵叔抱抱,这孩子就喜欢有力气的。”
老汉顿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