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傍晚时分,被夕阳映照着的双塔格外雄浑壮丽,就像一双勾魂的手,将阿太又从屋子里勾了出去。
阿太又像早上一样,绕着双塔走了起来,正走着,突然听见寺外一阵马蹄声,于是阿太便停下了脚步,站在聪槐下远远地向寺门望去。
没多大会,道衍独自一人快速地从寺外走了进来,他进寺门之前,阿太看见他还对着自己的禅房瞅了一眼。
“果然还是在提防着我,连出去一趟都还惦记着我。”阿太心想道。
等道衍进入后庭之后,阿太拍了拍聪槐,“聪书记,请你给我一点智慧和运气,让我赶紧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人间,我保证以后做个好人,专做好事。”
说完,阿太便在聪槐下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聪槐,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的余晖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孝义施主,原来你在这里啊。”
阿太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知道是道衍正在唤他,便赶紧将头转向背后。
“这双塔甚是壮丽,感觉早上没有看够,正好刚刚落日余晖洒在塔上,更有一番别样风味,反正闲来无事,便过来再好好观赏观赏。”
“既然是观赏,为什么又静坐在聪槐树下呀?”
“昨夜刚到庆寿寺中,半天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哦,什么梦,说给贫僧听听,说不定能帮你解解梦呢。”
“我被一个小和尚从睡梦中唤醒,他将我带到这棵槐树之下,树下站了一个背对着我的老和尚。”
“哦,不会是我吧。”
“不是大师您,大师的背影,我是记得的。”
“那你问他是谁了吗?”
“他说他也是庆寿寺的一名僧人,只不过现在搬到了卢沟桥附近。”
“卢沟桥?他还说了什么呢?既是我庆寿寺的僧人,他没报出自己的法号吗?”道衍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但语气里己经多了一些急切。
“他都没有说,只是让我抬头一起看着槐树,还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种有槐树。”
“他怎么说?”道衍问话的同时己经从背后来到了阿太的面前。
阿太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道衍,说道:“他告诉我,槐树就是寓意‘心怀天下,树立功业’,我听完便笑问,出家人如何实现这种报复,他却告诉我,谁说和尚只能吃斋念佛,古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尚就该老老实实一辈子固守青灯古佛吗?”
“他长得什么样子?”道衍急迫地问道。
阿太看着道衍明明焦急,却又努力控制的样子,觉得自己想钓的鱼儿己经上钩,便略带遗憾地说道:“我是想走近他,和他近距离地说说话,却被他阻止了。”
“哦,为啥?”
“他说了一些我不太听得懂的话,什么‘两界不相通,阴阳不靠近’,反正就是没让我靠近他。”
道衍冷笑道,刚刚的焦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是在胡扯八道,根本没有什么槐树下的老僧,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太看着道衍状态的变化也是心里一阵紧张,但他知道,跟高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于是淡定地继续说道:“他跟我说,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会有一位王爷头上能带上白帽子。”
“你在说什么!”道衍虽是压着声音,但那依旧是咆哮,“别再装神弄鬼了,是不是燕王告诉你的?”
“什么燕王告诉我,昨天虽不曾看见梦中那人长相,但是那人顶着个光头,怎么可能是燕王。”阿太又补充了一句,“鲁王还差不多……”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也不用装神弄鬼,如果有什么话,就首接说,不要弄个鬼啊神啊的来冒充刘秉忠,我己经过了上当的年纪,我更愿意开诚布公地交流。”
阿太这时也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是坦诚地跟道衍交个底,还是将这个故事继续编下去。
坦诚会让接下来的交流变得更加首接和高效,但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坦诚会采取一种什么态度,继续顺着这个故事胡说下去,自己也怕编得力不从心,更怕会说出漏洞,现在道衍这么问,可能都己经在哪里听出问题了。
“好吧,本来我也就没有准备说,是你追着问,我才说的,既然大师觉得我在胡扯,还在编造过往住持的故事,那我只好闭嘴不说了。”
“晚课斋己经准备好,孝义施主可以过去用餐了,如果觉得被褥单薄,可以再跟寺中小僧去要一些。”道衍说完,没等阿太回复,便翩然而去。
阿太之所以要这么说,因为他觉得虽然道衍阅人无数,也过了轻信别人的年纪,但对于命数和玄幻的东西,虽然这个老和尚自己也是一个编造行家,但是如果身边真的出现了,他只会极端的面对,要么完全的不信,要么深信不疑。阿太觉得既然开了头,就不要草草地去收尾。
“那个道衍究竟有没有相信,说不定待会儿,我就能验证了。”阿太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对着道衍远去的背影说道。
跟众僧一起吃完了晚斋,阿太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觉得自己住的房间位置特别棒,因为在白天的溜达观察中,他发现自己的禅房不仅靠近双塔,也靠近马厩。
一般寺院里很少养马,但是这里之所以会有马厩,证明这里会经常使用马,谁会经常地使用马呢?阿太知道那个人,就是住持道衍和尚。
因为他要帮助燕王兑现自己几年前夸下的海口,虽然现在时机还未到来,但是阿太知道他绝对也不会整日在寺庙里烧香念经的,可是燕王又不能来得过于频繁,所以更多的情况下,是道衍去燕王的王府。
阿太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的吹灭了蜡烛,然后躺在床上靠近窗台的位置,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半个多时辰,马厩那边传出了轻微的马蹄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阿太躺在床上还是听到清清楚楚。
“看来我傍晚的话,道衍听进去了。”阿太自言自语着,黑暗里的那张脸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