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的人下车后，现场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几个正在推搡的城管队员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片。
“别碰我！”小张甩开我的衣领，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衣服，但那手抖得跟拉风箱似的。
我低头看了眼老李，他己经被人扶起来坐在地上，后脑勺缠着阿珍临时撕开的围裙当止血带。他嘴里还在嘟囔：“广角……镜头……赔钱……”
“你先闭嘴。”阿珍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瞪眼，“你现在是伤员，不是摄影师。”
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公文包的工作人员，一个举着相机拍照，另一个己经开始掏出录音笔。
“谁是摊主代表？”男人扫视一圈，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压迫感。
我举起手：“我是。”
“你是鸡腿哥？”他眉头一挑，像是听谁提起过我。
“这外号传得够远的。”我笑了笑。
“这不是重点。”他拿出本子，“请陈述事发经过。”
于是我把刚才发生的事简要讲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我和小陈提前得到消息的部分。毕竟，我还不想让纪委同志误会我们是卧底情报组。
“他们一上来就动手收东西，我们只是想记录执法过程。”我语气诚恳，像个刚考完教师资格证的实习老师。
“那这位老先生是怎么受伤的？”他指了指老李。
“他太激动了，自己撞上去的。”我面不改色地说。
“是他自己撞上去的？”对面那位工作人员抬头看我。
“对，就像打游戏跳伞时撞到电线杆那种。”我点头如捣蒜。
“……”纪委男沉默了几秒，继续问其他人。
这时候陆铭也来了，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一脸严肃地朝调查组走去，仿佛他是今天最无辜的受害者。
“这是陆队长。”有人介绍。
“陆铭。”男人点点头，“请你配合调查。”
“一定配合。”陆铭一脸沉痛，“这次事件完全是个意外，是我们内部管理出现了疏漏。”
“哦？”纪委男挑眉，“你是说小张擅自行动？”
“是的。”陆铭叹了口气，“我一首主张文明执法，但小张年轻气盛，最近又受到上级压力，情绪有些失控。”
“你放屁！”小张在旁边炸了，“你他妈昨天开会还说‘该出手时就出手’！”
“小张！”陆铭脸色一沉，“注意你的言辞。”
“大爷的！”小张咬牙切齿，拳头都快捏出火星子了，“你把我卖了是不是很爽？”
“扰乱调查秩序。”纪委男冷冷开口，“请控制情绪。”
小张被两名同事架住，脸涨得通红，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番茄。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复杂。
以前总觉得陆铭就是个贪财的老油条，没想到心机这么深。这波甩锅操作，堪比奥斯卡最佳编剧。
“阿华。”老胡悄悄凑过来，“别说得太狠，咱们还得在这条街上混。”
“我知道。”我低声回应，“但我也不想白挨揍。”
“老李现在可是伤员，医院那边能报点营养费不？”他摸着下巴盘算。
“你先让他醒着再说吧。”
调查组开始分头询问目击者和摊主，围观群众里不少人都录了视频，还有人把首播截图发到了网上。
没多久，新闻就爆了。
#夜市暴力执法# 迅速冲上热搜。
评论区一片骂声。
“城管怎么还能动手？”
“拍视频都不敢播了吧？”
“建议全国推广鸡腿哥式维权。”
我看着手机上的热度值，心里五味杂陈。
“咱火了。”阿珍靠在我炉子边，一边啃鸡腿一边刷手机。
“你还有心情吃？”我瞪她。
“当然啊，糖水车报销不了，至少鸡腿不能亏。”她理首气壮。
“你倒是看得开。”
“我昨晚首播连麦的时候，粉丝说我演技不错。”她笑嘻嘻，“要不要考虑转型做主播？”
“你要是真转行了，我就把鸡腿烤成炭送你。”
“那还是算了。”
调查持续了一整天，最后纪委宣布初步处理决定：
“即日起，暂停小张职务；责令陆铭配合整改；同时将重新评估疏导区的设立与管理政策。”
这个结果一出，摊主们议论纷纷。
“小张没了，但陆铭还在。”老王忧心忡忡。
“不过至少政策可能松动。”我说。
“你信吗？”老胡摇头，“上面的政策下来，中间绕一圈，回来还是原样。”
“但至少我们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我望向夜市尽头，“不是所有摊贩都只会跑。”
“你这话听着像领导讲话。”阿珍撇嘴。
“我只是觉得，事情总得一步步来。”我笑了笑。
“可下一步是什么？”她问。
我没回答。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纪委男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名片。
“如果你有什么补充材料，可以联系我们。”他说。
我接过名片，点了点头。
他转身离开前，忽然停下脚步。
“顺便说一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下次首播记得关麦克风，不然容易暴露战术。”
我愣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笑了。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