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豪家的老式挂钟敲响了第八下，李母的手指己经将围裙边缘揉搓得发皱。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路灯在夏夜的雾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老李，文豪还没回来...她的声音发颤，目光不断瞟向门口
这都第二天了。
李父放下手中的报纸，眼镜片后的眉头紧锁。
报纸上还刊登着前几日暴雨导致河水上涨的新闻。
再等等，说不定在同学家复习功课。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时钟的指针缓缓爬向十点。
李母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礼貌而困惑的回应
李文豪同学？这几天学校放假，我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李母的通讯录被翻了个遍。
亲戚，邻居，李文豪为数不多的朋友...
所有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
这几天没见过李文豪。
当凌晨两点的月光斜斜地照进客厅时，李父终于拿起了电话
拨通了那个他们从未想过要拨打的报警号码。
两辆警车停在了李家门前，刺眼的红蓝警灯打破了小区的宁静。
李同志，请您详细说说情况。
年轻的警官打开记录本，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李母的叙述断断续续，不时被哽咽打断
三天前...就是8月8日下午，他出去...就再没回来...
刑侦队长老陈带着白手套，轻轻推开了李文豪的卧室门。
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整洁得近乎苛刻
床铺平整得像没人用过，书桌上的参考书按高度排列
连笔筒里的文具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您儿子一首这么爱整洁吗？
老陈的手指拂过书架，没有沾到一丝灰尘。
是啊，文豪从小就这样...
李母的眼泪落在深褐色的地板上
他的东西从来不让别人碰...
技术科的警员小心地采集着可能的痕迹，但很快摇了摇头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就像...
就像他自己走出去的。
老陈接话道，目光落在床头的一张照片上毕业合影里
李文豪站在角落，清秀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与周围勾肩搭背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搜寻工作迅速展开。
警犬沿着小区周边嗅探，无人机在附近的公园河道上空盘旋
协查通报被张贴在每一个显眼的公告栏上。
电视台滚动播放着寻人启事，李文豪的学生证照片在屏幕上不断闪现。
最终警方怀疑李文豪可能是独自游泳后溺水身亡。
于是派出警力对张红兵家旁边的河流进行打捞。
警方的搜救船在河面上来回穿梭，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夏日的宁静。
穿着橙色救生衣的潜水员一次次扎入浑浊的河水
岸边的警察拉着绳索，神情凝重地等待着结果。
周平，张红兵，王志远和刘鹏飞混在围观的人群中，彼此站得很近，却又不敢对视。
汗水顺着周平的脊背往下淌，浸湿了他的T恤
但他却感觉不到炎热，只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怎么会捞不到？
王志远压低声音，嘴唇微微发抖
我们明明看着他沉下去的……
闭嘴！
张红兵狠狠瞪了他一眼，拳头在身侧攥紧
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刘鹏飞死死盯着河面，脸色惨白如纸
三天了……尸体早该浮上来了。
周平没有吭声。
他的目光落在河中央那片水域，就是那天李文豪沉下去的地方。
警察的搜救船恰好停在那里，潜水员浮出水面，摇了摇头。
岸上的警官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很快，打捞工作被叫停了。
没有发现尸体。
负责指挥的警官对围观的群众宣布
这条河里没有遇难者，我们会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有人猜测李文豪可能是离家出走，也有人怀疑他被拐卖了。
只有周平西人知道，警察的判断错得离谱
李文豪确实死在了这条河里，可他的尸体却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科学……
回去的路上，王志远神经质地啃着指甲
就算是沉到河底，也该被水草缠住，或者被鱼啃食，怎么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除非……
刘鹏飞的声音发抖，"除非他自己爬出来了。
你疯了吗？
张红兵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揪住刘鹏飞的衣领
他在水里待了半个小时！谁能憋气那么久？
周平的心跳越来越快，耳边嗡嗡作响。
他想起那封诡异的信，想起梦里窗外那张浮肿的脸
想起燃烧信纸时那股腐烂的水腥味……
如果李文豪真的死了，为什么找不到尸体？
如果他没死，为什么再也没出现过？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河面，西个少年站在河堤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警察的搜救船己经离开，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只剩下几个老人还在低声议论着这桩离奇的失踪案。
周平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既然只是还没有打捞上来尸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不要再提了。
张红兵立刻接话，语气急促得像是要说服自己
就算以后打捞出来尸体，那也是李文豪自己淹死的，和咱们没关系！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
那天我们根本没来过河边，记住了吗？
王志远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刘鹏飞则死死盯着河面，眼神空洞，仿佛还能看到那天李文豪沉下去的画面
水面上最后那一串气泡，像是无声的控诉。
那就是一场意外。
周平低声重复，像是在催眠自己
和我们毫无关系。
西个人站在河边，谁都没有再说话。
最终，他们伸出手，像小时候打篮球前那样叠在一起，做了一个无声的约定
这个秘密，从此烂在心里。
……
转眼间时间就己经过去了一年。
周平从回忆里慢慢睁开眼睛，回到现实。
张红兵站在他面前，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
这件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忘。
张红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抬手揉了揉
己经一年了，我都以为我自己忘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但是你一说，又在我脑海中清晰的呈现出来。
那些画面，湍急的河水，惨白的脸，沉入水底的气泡，全都鲜活地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周平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今天来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张红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缓缓展开。
周平看到上面赫然印着今天的日期，8月8日。
今天是8月8号，离那件事情发生整整一年。
张红兵的手指死死按在报纸上
而刚刚好......他深吸一口气，河里打捞出来一具尸体。
周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书桌才没让自己倒下。
你的意思是......
周平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具尸体有可能是李文豪的？
张红兵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可是那整整过去了一年了！
周平突然激动起来
尸体浸泡了一年，也应该泡烂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你
而且你在旁边有没有去看？尸体究竟是不是李文豪？"
张红兵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周平从未见过的神色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