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诸伏景光拿着包子坐在台阶上,油渍在纸袋上晕开小小的花。
忽然“嗖”地一声,一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撞在他发旋上,又软绵绵地落在膝盖。
“喂——上面的哥哥!”
台阶下传来清亮的童音。
金发男孩踮着脚挥舞手臂,鼻尖还沾着草屑。
“能把我的胜利号扔回来吗?它说想完成环球飞行!”
诸伏景光捏着纸飞机轻笑,展开又重新折成标准的锐角:“你的胜利号机翼折反了,这样飞不起来。”
他抬手抛出,纸飞机擦着晨雾划出漂亮的弧线。
男孩追着飞机跑了两步,突然回头大喊:“哥哥会折纸飞机,要不要当我的副机长?”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戳中回忆。
诸伏景光望着男孩仰起的脸庞,恍惚间与某个同样倔强的金发少年重叠。
那年零也这样站在夕阳里,举着他们一起折的飞机说“要不要一起考进警校,然后带着梦想飞到世界尽头”。
“我只会修飞机。”
他垂下眼睫,声音不自觉放柔。
“你该找个更厉害的飞行员。”
男孩却突然蹲下身,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糖果纸:“那哥哥教我折纸飞机,我就用彩虹糖换!这可是昨天我在树洞里找到的宝藏!”
诸伏景光看着糖纸上歪歪扭扭的折痕,喉咙突然发紧。
他自认是擅长做饭的,记得有次教零做饭,他却把糖果错认成了方糖。
“先教你叠个双鹰号吧。”
他拍拍身旁空位。
“不过副机长的第一条守则——”
“是不能把糖果纸乱扔!”
男孩立刻接话,膝盖上蹭着的草渍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我知道的!我的机长手册里写得清清楚楚!”
晨雾渐渐散去,台阶上不时响起清脆的笑声。
诸伏景光将折好的飞机轻轻放在男孩掌心,又望着孩子蹦跳远去的背影。
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像那架纸飞机一样,找到重新飞向同伴的勇气。
包子早就没了热气,金发男孩突然又蹬蹬跑回来。
“大哥哥,你一首盯着包子发呆,是不是不喜欢吃?不吃的话给我吃好不好?我可以再分你半块彩虹糖!”
诸伏景光刚要把包子递出去,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传来压低的轻笑,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嗯,归你了。”
降谷零的声音擦着耳畔落下。
“而这位哥哥,就归我了。”
几分钟前。
反常的,今天没有火拼任务,也不需要套情报,倒是被榎本梓拉到最近新开的一家爆火早餐店侦查敌情去了。
“安室先生,这边这边!”
榎本梓压低鸭舌帽,黑墨镜几乎滑到鼻尖,她抱着印满卡通煎蛋的菜单挡脸,小胡子随着说话一翘一翘。
安室透将热咖啡推到她面前,目光却越过她头顶,牢牢锁在收银台旁那个身影上。
诸伏景光正低头核对账单,晨光落在他发梢,映得浅棕色卷发微微发亮。
“小梓小姐,”他突然轻笑出声,“你这样全副武装,反而像在演谍战剧。”
“哎?会、会吗?”
榎本梓慌忙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可我看电影里……”
“很可爱。”
安室透随口应道,喉结不自觉滚动。
榎本梓有些怀疑,大概是注意到了安室透的目光一首在她身后和老板打招呼的那个身影上。
他看着诸伏景光被老板拍肩时下意识绷紧的脊背,他手指着马克杯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室先生?”
榎本梓顺着他视线转头。
“你在看什么?等等,他不是第二次首播里那个……你们不会真是一对吧?”
“没什么。”
安室透收回目光,往咖啡里又加了勺糖。
苦涩与甜腻在舌尖炸开,他望着杯面泛起的涟漪。
他轻声道:“小梓小姐,你去帮我问问老板,这包子是什么馅料的?”
“哈?不——要。”
诸伏景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榎本梓单手撑着下巴,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
她盯着安室透紧绷的下颌线,故意拖长尾音:“人家都走了,你不去追?”
安室透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笑:“抱歉了,小梓小姐。”
话音未落,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他抓起外套起身,朝着诸伏景光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
晨光将背影拉得很长,混着街边早餐摊的热气,渐渐模糊在人潮里。
他到时,诸伏景光正坐在台阶上被一个小男孩缠着。
那个小男孩有着跟他一样的金发,诸伏景光正用曾经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对着他,那个小男孩还问诸伏景光要包子吃。
安室透脚步顿住,这令他莫名有些不爽。
可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却己经搭上他的手背。
反正来都来了,他如是想到。
“嗯,归你了。”安室透扯出个张扬的笑,指尖却不自觉收紧,“而这位哥哥,归我了。”
诸伏景光僵在原地,脖颈泛起淡淡的红。
安室透俯身时,呼吸扫过他耳尖:“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安室透,景光。”
他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看着对方睫毛剧烈颤动,“一起散散步吗?”
诸伏景光垂眸掩住眼底的深沉,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我们认识吗?”
安室透盯着他泛红的耳尖,阳光穿过云层斜斜洒在台阶上,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嗯,很熟。”
他凑近半步,用气息将人笼罩,“熟到知道你最喜欢的折纸样式,熟到……”
“男朋友?”
诸伏景光突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这句话轻飘飘落在两人之间,惊得远处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这不能怪他,他只是想逗下他。
安室透明显僵住,瞳孔剧烈震颤。
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他却恍若未觉,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轻笑出声:“也不是不行。”
他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加重,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只要你愿意,从现在开始就是。”
还没等诸伏景光回答,他就拉起他的手走人。
一如当年,又不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