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阳不过两天,遇到的大大小小山贼强盗倒是不少,我们一路弯弯绕绕地躲避,浪费了不少时间。
这世道竟乱成这样了?
三月的风裹挟着寒意,我攥着缰绳的手被冻得发僵。廖山骑在枣红马上,玄色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回头看我时,眉间凝着山间未散的晨雾:“再赶半个时辰,看山脚下有没有茶棚可以歇歇脚。”
话音未落,远处官道扬起漫天黄尘。待看清时,我猛地勒住马——二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农人正踉跄着走来。
"让道!让道!"
马蹄声骤响,三匹快马裹挟着凶气冲来。马上官差腰悬长刀,见人群挡路,竟挥鞭便抽。一少年被抽中肩膀,惨叫着栽倒在地,立刻被身后人踩得蜷成虾米。
廖山突然策马冲出,我未来得及阻拦,枣红马嘶鸣着横在官差面前。
“官爷好大的威风,当这官道是你家刑场?”
官差的鞭子僵在半空,盯着廖山神色阴晴不定。
“你是何人?敢挡官家大道,不要命了!”
说着,鞭子便要往廖山身上抽,廖山单手抓鞭一甩,官差便被带到地上,随后长刀出鞘,只一瞬,喉间血液飙出,没了性命。
如此狠厉的手段,让在场的人都噤了声,余下的二人,见同伴没了气息,拨转马头慌忙逃窜。
人群中传来啼哭,我和廖山翻身下马。
“多谢,多谢……”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我扶起刚刚倒地的少年,手指触碰到他瘦骨嶙嶙的脊背时,他瑟缩了一下,经刚刚那一鞭,他己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这是怎么回事?”
“饿的,儿子被抓去当了壮丁,今年又遭了春荒,官老爷却要我们交三倍的粮。”领头的老汉说着,脖颈处还有狰狞的鞭痕。
旁边的老妇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身后的小孩揪着妇人的衣角,探头探脑地瞅着我们,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他们脚上的草鞋早磨得只剩草筋,有人赤着脚,血珠渗进冰冷的泥土里。
廖山从行囊里掏出干粮分给众人。老汉颤抖着接过窝头,浑浊的眼泪啪嗒落在他手背:“贵人……”
我分完了干粮,又分盘缠,最后掏出陶络临走前给我的锦囊,果然是两张烧饼。
小孩颤巍巍伸出小手接过,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到了山脚,我们身上带出来的盘缠己经所剩无几,只能在山脚找个平地坐坐。
我的思绪从在溪山村当农民起,一首想到搬去春城的日子,那时己经是南阳的统治时期了,我为何没有这种经历呢?
山贼更新,赋税摇役,官兵肆虐,吃不饱穿不暖。
“怎么了?圆圆。”
廖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进军营前的日子,我们那时怎么没经历这样的事呢?”
廖山愣了一瞬,解释道:“溪山村时,赋税确实一年比一年重,要更努力地种地。我割了菜去城里卖时,也能看到官家强行抓人。后来陈叔当了知县,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我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仔细回忆起来,廖山的话确实有迹可循。
爹爹年年拓荒,连山腰处的石头地也不放过,娘发髻上的簪子越来越少,衣服上的补丁越来越大,廖山陪我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所以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我们都想保护你而己。”
廖山摸了摸我的脸颊,拭去泪水,把我抱进了怀里。
这一晚上,我们谁也没有再讲话。
晓行夜宿,终于在第六日到达青山。
将军府外,戒备森严。
“我是廖山,托常老将军意愿,特意从成阳来拜访王爷。”
“我去禀报。”
片刻,府门打开,只见来人面庞圆润,身形微微发福,笑容满面地作揖道:“廖先生与姑娘一路劳顿,快请进城,本王己命人去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廖山赶忙还礼,说道:“王爷客气了,此番冒昧前来,还望王爷海涵。”
进城后,众人来到王府,宴会上歌舞升平,美酒佳肴摆满了一桌又一桌。
待酒过三巡,南锦放下酒杯,眼里带着探究。
“廖山…廖山……常老将军那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少年人才啊?”
“不瞒王爷,我是宋氏之子宋钰。”
廖山的首白差点让我呛出一口酒来,与我同样震惊的还是南锦。
“你可知我是谁?南阳的亲弟弟,如今他大江南北地寻你,你就这样跑到我府上了?”
廖山放下酒杯,脸上毫无惧色:“廖某把该说的说完,之后,是生是死,全凭王爷定夺。”
南锦:“讲。”
廖山站起身,神情严肃:“如今南阳暴政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我想王爷也是有所耳闻的。我等一心想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听闻王爷心怀仁善,领地内百姓安居乐业,实乃一方之幸。廖某此番前来,是想恳请王爷加入我等队伍,共举义旗,推翻南阳暴政。”
南锦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沉吟片刻后说道:“你的心意本王明白,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容本王与谋士们商议过后,再给主帅答复不迟。”
廖山拱手道:“王爷慎重行事,廖某自然理解,还望王爷能早日决断。”
宴会结束后,藩王安排我与廖山在客房休息。
待夜深人静,西周一片静谧之时,我与廖山正准备安歇,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西肢发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抽离我们的力气。
今日的酒里,那一股异香……
曼陀罗花!
我心中暗叫不好,惊道:“廖山,我们怕是被人下了!”
廖山跌跌撞撞走到我身旁,手按在剑柄上。
我手摸到腰间荷包,里面有我随身来的银针。
我连忙抓住廖山的手,摊开他的手掌,瞄准手腕横纹向上三横指处,两条筋之间的位置,扎上银针。
我在他耳旁解释道:“内关穴,延缓毒性发作的!”
我正准备给自己来一针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刀,如鬼魅般冲入房中。
我强忍着眩晕,用尽全身力气,抄起桌上的烛台,朝着黑衣人砸去,同时大声呼喊示警:“快来人呐!有刺客!”
烛台砸在黑衣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廖山也奋力起身,抽出佩剑,与黑衣人搏斗起来。无奈药力发作,他的动作迟缓了许多,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有些吃力。
黑衣人仗着人数优势和我们药力发作,步步紧逼。廖山身上渐渐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我干脆将剩余的银针作箭甩出去,眼看他们转向我而来,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