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浓稠如墨的夜色里,便利店的白炽灯管突然滋啦作响,在幽绿与惨白间不停闪烁。我擦拭货架时,眼角余光瞥见挂钟表面泛起涟漪,十二个数字竟化作十二张血肉模糊的人脸,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嘶吼。还未等我细看,表盘玻璃“砰”地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悬停,拼凑成“时间审判”西个渗血的大字。
门铃响起的瞬间,一股裹挟着腐朽檀木气息的阴风灌入店内。身着维多利亚时期束腰黑裙的女人伫立门口,她戴着缀满珍珠的蕾丝面纱,手中怀抱着一座黄铜座钟。座钟表面缠绕着藤蔓状的青铜纹路,钟摆泛着诡异的紫光,每摆动一次,地面就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
“老板,我需要修补永恒时钟的材料。”她的声音像是从空棺里传出,苍白的指尖划过钟面,那些藤蔓纹路竟渗出暗红色液体,“三百年前,我用它收割了三百个贵族的青春,可如今......”面纱下传来皮肉撕裂的声响,她缓缓抬起头,左脸仍是吹弹可破的少女模样,右脸却己腐烂生蛆,暴露出森然白骨。
座钟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便利店的时间法则瞬间扭曲。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变得乌黑蜷曲,而女人完好的左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着我的生命力。货架上的商品开始疯狂老化——面包瞬间长出黑毛,饮料瓶腐蚀成绿色黏液,就连金属货架都在锈蚀坍塌。
“你对时间的力量一无所知。”女人癫狂地笑着,座钟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浮雕,“这些都是被我定格在死亡瞬间的祭品,而你,将是最完美的新燃料!”话音未落,整面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无数个悬浮的时钟,每个时钟里都困着一个凝固在痛苦表情中的灵魂。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货架,摸到口袋里应急的镇鬼铃。铃声响起的刹那,时空出现裂缝,无数残影从裂缝中涌出——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们正在被抽离身体的金色丝线,戴着珍珠冠冕的贵妇们皮肤如蜡般剥落,孩童们的骨骼在扭曲中发出脆响。这些都是被永恒时钟吞噬的亡魂,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神向我伸出手。
“救......救我们......”微弱的求救声在混乱中响起。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角落里有个透明的孩童魂魄,他的手腕上系着与座钟同样的青铜锁链。当我的目光与他交汇,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百年前,女人是个痴迷永生的炼金术士,她诱骗贵族们签订契约,用时钟抽取他们的时间注入自己体内。而那个孩童,正是她亲生儿子,因试图阻止母亲的暴行,被永远困在时间牢笼中。
座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便利店的空间开始分崩离析。我被吸入一个由扭曲时钟组成的异度空间,每个时钟表面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垂垂老矣的佝偻身影、血肉模糊的濒死状态、以及被分解成原子的虚无形态。女人的笑声在时空裂缝中回荡:“在这里,你将经历所有可能的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孩童魂魄用锁链缠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入他被困的时钟。这里凝固着他最后的记忆:母亲捧着座钟走向祭坛,而祭坛中央,一颗跳动着紫色光芒的心脏悬浮在空中——那是被抽取的时间精华,也是控制永恒时钟的核心。
“毁掉它!”孩童魂魄的声音充满决绝。我掏出怀中的朱砂符咒,却发现符咒在紫色光芒中瞬间碳化。时钟外,女人的身体己经完全恢复青春,她操控着无数时钟形成漩涡,准备将我彻底碾碎。危急时刻,我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镇鬼铃上,铃音化作金色锁链缠住紫色心脏。
随着心脏爆裂,整个时间迷宫开始崩塌。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被倒流的时间迅速分解,化作无数飞散的金色尘埃。孩童魂魄的锁链终于断裂,他露出释然的微笑:“谢谢......我终于可以去找爸爸了。”说完,他的身影化作星光消散在虚空中。
当我回到便利店,破损的挂钟己经恢复正常,但玻璃表面永远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裂痕。此后的每个深夜,当座钟敲响十二下,店内总会弥漫起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气,货架间偶尔还能看到金色光点一闪而过,仿佛是那些重获自由的灵魂在向我道别。而那座被摧毁的永恒时钟残骸,至今仍在阴间的时间裂隙中发出微弱的嗡鸣,警示着所有妄图掌控时间的贪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