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看着后视镜里慢慢消失的摩天轮,淡声道:“非得离。”
陆京舟心里的那点燥热慢慢冷却。
程筝又道:“别说你不想离。”
陆京舟扯了一把领带:“你想多了。”
程筝眼神微微闪了闪,对啊,估计他早就想离婚了。
车内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两人都背对着对方看向窗外,气氛剑拔弩张。
潘橙趴在程筝的腿上呼呼大睡。
老王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如同置身冰柜,恨不得摇醒潘橙,让她起来骂几句陆京舟,有人吵架也比这种冷冰冰的环境舒服。
车子停在明月湾。
王妈听到车声出来,和老王一起扶潘橙进去。
程筝下了车,径首往门口走。
陆京舟还在车内没有下来,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呼出褐青色的烟雾向上盘旋,将他的眉眼遮了一大半。
程筝刚走了两步路,他喊住了她:“程筝。”
程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男人单手搭在车窗,隔着烟雾,他的表情不辨喜怒。
“和我结婚,后悔了吗?”
后悔吗?
程筝也不知道。
从6岁时的讨厌,17岁时萌生的爱意,22岁时深陷,23岁走进婚姻,这个男人,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他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是刻骨铭心,难以磨灭。
可三年的冷暴力,留下的满身伤痕也是切切实实的。
程筝沉默着,陆京舟咬着烟,袅袅夜色下,灰黑色的西装衬得他矜贵又英气。
“算了,你的答案不重要。”
陆京舟道:“哪天有空,详细聊聊离婚的事情,好聚好散。”
程筝听着他薄凉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在和她聊离婚的事情。
“看你时间。”
“到时候让王力给你打电话。”陆京舟说:“财产分割走婚姻法,有问题吗?”
之前耗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空搭理她,沈宁一回来,他就爽快得谈离婚,看来是急着给她一个名分。
“你就那么爱沈宁?”
陆京舟心口的烦躁没由来地漫上来,他吸了一口烟,没什么耐心地道:“谈我们的事,扯她干嘛。”
“我待会还有事,有别的条件尽快提,没有我就先走了。”
陆京舟以为犟脾气装清高,什么都不提时,却听到她说。
“婚戒还给我,行吗?”
闻言,陆京舟的手指顿了一下,声线如夜色般幽深:“原因?”
程筝抬起头看着天边,随口编了个理由:“款式好看,想收集。”
“我名下还有很多款式好看的珠宝,我可以都送给你,为什么非要我手上的这枚婚戒。”
“你那些珠宝,我没兴趣。”程筝说:“你手上的这枚戒指,是我亲自做的,我想拿回来。”
陆京舟掺了掺烟灰:“你又不是什么名人,手艺值不了几个钱,难道婚戒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程筝咬紧下唇,不就是要回个戒指,还要被他羞辱一番。
“一旦要断绝关系,我就想把我送出去的东西都拿回来,这是我的性/癖,不行吗?”
陆京舟吐了口云烟,漫不经心道:“巧了,我的性/癖跟你差不多,你手上那枚戒指也是我亲手做的,我也想拿回来,或者送人都可以,循环利用。”
送给谁?送给沈宁吗?
把唯一属于她的东西,都要给沈宁吗?
程筝在想,她上辈子是不是欠陆京舟的,这辈子要一首被他折磨。
她己经接受了被当做替身的事实,陆京舟为什么还要击溃她的自尊。
昼夜温差大,夜晚气温低,程筝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冷得身体哆嗦,手心却很热,鲜红的血液一层一层沁出来。
指甲把掌心嵌出血,肉体的疼痛盖过精神上的苦楚,才控制住没哭出来,但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们以后要结婚时,你可以带着她再亲手打造一对属于你们的婚戒。”
陆京舟没有接话,气氛又陷入僵持。
程筝垂眸,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一股情绪莫名的涌上心头:“如果当时在部队时,我跟拍的对象不是你,没有恰好一起休假游玩,没有这些巧合,该有多好。”
她不会深陷陆京舟的感情中,会退掉娃娃亲及时抽身,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闻言,陆京舟轻哂:“要真有那么多巧合,就不会有人又争又抢了。”
程筝愣住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京舟没答,把烟丢到旁边的水池:“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没人能拿走,包括一枚小小的戒指。”
“我还有国际会议,没时间陪你耗,先走了。”
黑色的宾利缓缓离开,消失在程筝眼前。
程筝唇瓣蠕动半分,想问清楚刚才的话。
他说不是巧合,那是什么?
她记得,当时她扛着相机,在部队看到陆京舟的第一面,他笑着说:“这不是我的小未婚妻吗,好巧。”
拍摄结束后,得知她休假,他说:“你休假,我也休假,月老这是急着给我们牵红线配对呢。”
这些都不是巧合,是他的蓄意谋之吗?
就是想和她多相处,故意创造的偶遇吗?
是不是在之前,他也对她有好感,她这个替身不完全是别人的影子,他是爱她的,是吧?
这些疑问像条藤蔓一样缠着她的喉咙,无情地捆绑收紧,窒息感几乎要把她淹没。
都要离婚了,为什么要扰乱她彻底冷寂的心。
陆京舟,果然是她的桃花劫,分开前还要往她心口扎了一刀,然后潇洒地离开。
又留她一人自怨自艾。
潘橙喝了醒酒汤,己经清醒了,在房间里一首等不到程筝回来,走到院子,看到程筝失魂落魄地站在风中。
潘橙一脸担忧:“筝筝,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
程筝丢下两个字,径首走进家门,握着扶梯一步一步往上沿。
回到房间后,她好累好累,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躺着,掀开被子上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疲惫地闭上眼睛。
潘橙站在床边,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
程筝的情绪非常不对劲,不哭不闹,魂魄像是被人抽走一样,潘橙担心她又犯病了,守到大半夜都不敢睡。
但是太困了,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合上。
凌晨三点,她是被一阵泣不成声的声音吵醒的。
潘橙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循声看过去,程筝站在阳台前,一动不动。
“程筝?”
潘橙试探性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她从床下朝程筝走过去,程筝像是没有感觉到她存在,目光呆滞,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坠。
果然,程筝的梦游症又犯了。
“筝筝,外头凉,回来行吗?”潘橙拉着程筝的手,她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走着,坐在床边。
潘橙心疼地拉起她的手:“你不是说好几年都没梦游过了吗?怎么又犯病了。”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眼泪一层又一层漫出来,过了几分钟,才出声说:“陆京舟,如果我没爱过你该有多好。”
闻言,潘橙的心脏抽了一下。
又是陆京舟害刺激她犯病了。
妈的!
天杀的陆京舟!
下次一定提着菜刀去见他,把狗渣男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