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蓝的数据流在林闻和杨音之间穿梭,如同两个灵魂间的纽带。分离程序己运行到90%,共鸣舱内的温度攀升,荧光开始变得刺眼。
林闻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什么——"他的意识突然被抽离,像是被拉入一个无边际的漩涡。
就在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林闻不在共鸣舱内,也不在任何他认识的地方。他漂浮在一个奇异的半透明空间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远处,一道光芒向他靠近。
"这是阈限空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们的意识在此短暂融合了。"
杨音的身影从光芒中浮现,她不再是数据流构成的虚影,而是一个清晰的、几乎实体化的存在。
"这不在程序预设中。"林闻轻声说。
"这是我们创造的奇迹。"杨音伸出手,"来吧,时间不多。"
当他们的手指触碰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五岁的杨音坐在光线昏暗的实验室里,手臂上插着各种管线。研究人员在她周围走动,冷漠地记录数据,无视她疼痛的哭泣。
"适应性指数超过预期值,"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对着记录板评论,"她是我们最好的候选人。"
林闻感受到杨音童年的每一刻恐惧和孤独。他看到弥约集团早期的实验室,看到无数次痛苦的测试,看到杨音如何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数据载体。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看到了杨音被上传到系统的过程——那种撕裂般的痛苦,灵魂被数字化的扭曲感。
"你承受了这么多..."林闻的意识颤抖着。
"而你让我看到了真正的世界。"杨音回应。
场景转换,杨音体验着林闻的记忆:他在大学图书馆通宵研究算法;他接到导师死亡的消息时的震惊;他在苗疆山区遇险,被苏碎搭救;他们一起调查的每一个案件;以及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的那一刻。
两人的意识在阈限空间中共振,相互交织,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联结——双生共鸣。
"这超出了锚点理论的预测。"杨音惊叹道,"我们的联结远比预想的深刻。"
"这会影响分离程序吗?"林闻紧张地问。
"会加速它,但代价..."杨音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代价可能很大。"
物理世界中,共鸣舱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整个设施的电力系统开始过载。警报声此起彼伏,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停。
"功率飙升至危险水平!"一名技术员大喊,"系统无法承受!"
CEO站在控制室中央,面色铁青。"启动紧急协议!强制中断操作!"
"无法执行,sir!"另一名操作员回应,"系统被外部程序锁定了!"
苏碎坐在几百米外的一辆货车里,笔记本电脑上的代码飞速滚动。"坚持住,林闻。"她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不会让他们中断你的。"
她精心设计的黑客程序锁死了弥约集团的安全协议,确保分离过程不被打断。
在阈限空间中,林闻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正在将他和杨音分开。
"时间到了。"杨音说,声音中带着不舍和希望,"谢谢你,林闻。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给了我重获自由的机会。"
"我会在另一边等你。"林闻承诺道,"一定会。"
他们的连接开始断裂,记忆流回各自的意识中。在最后一刻,杨音向他传递了一个最深的秘密——E-Nü系统的核心设计缺陷,以及如何彻底瓦解它的方法。
"这是我发现的漏洞...用它来结束一切..."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连接彻底断开。
共鸣舱爆发出一阵强光,刺得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遮住眼睛。整栋建筑的电力系统瞬间崩溃,备用发电机轰鸣着启动。
当光芒褪去,控制室的大屏幕上显示出惊人的数据:E-Nü系统核心区域出现大面积崩溃,全球连接出现前所未有的中断。
而在共鸣舱旁,一个奇迹正在发生。
空气中的分子似乎被某种力量重组,数据流在空中凝结、塑形。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逐渐清晰: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年轻的脸庞,一个与林闻年龄相仿的女子身形。
杨音,以一种介于数据与物质之间的形态,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她睁开眼睛,第一次以真实的视觉看到这个世界。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有了形体。
"成功了...我真的...回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不敢置信。
然而喜悦转瞬即逝。她看向共鸣舱,林闻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林闻!"杨音扑向共鸣舱,却发现自己的手部分穿过了舱体——她的物理形态还不够稳定。
医疗人员冲进房间,将林闻从舱内抬出。"生命体征极度微弱,需要立即抢救!"
杨音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形体正在闪烁,像是信号不稳的电视画面。她挣扎着向前迈步,但每一步都变得越来越困难。
"不...不能就这样..."她绝望地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唐墨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先稳定你自己,孩子。"老人平静地说,"你现在既非完全的数据,也非完全的实体。我们需要帮助你稳定下来。"
"但林闻他..."
"苏碎会照顾他。"唐墨老坚定地说,"你的出现己经是一个奇迹,但这个奇迹需要精心维护才能持续。"
大厅另一端,CEO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他看着杨音的新形态,眼中既有震惊、恐惧,也有一丝若有所思的计算。
"先生,E-Nü系统损失惨重,"一名助手低声报告,"全球连接中断,用户数据大量丢失。媒体己经开始报道全球范围内的系统失灵。"
CEO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目光仍然锁定在杨音身上。"记录一切,"他最终说道,"这是我们理解的开始,而不是终结。"
苏碎冲进医疗室,看到林闻被连接到各种生命维持设备上。医生们围在他身边,面色凝重。
"情况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大脑活动异常,"主治医生回答,"类似深度昏迷,但又有所不同。他的脑电波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模式,就像...就像他的意识部分存在于别处。"
苏碎握住林闻的手,感到一阵心痛。他看起来如此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但监测设备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微弱到令人担忧的地步。
"你必须回来,"她对着林闻耳语,"你答应过的。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
她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到走廊尽头,唐墨老正在帮助杨音适应她的新形态。杨音的身体时而凝实,时而透明,像是在物质与数据之间徘徊。
苏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断续社的紧急通知:E-Nü系统部分崩溃后,全球网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一些被系统压制的信息开始浮出水面,人们开始发现自己曾被如何操控。
这既是混乱的开始,也是真相浮现的契机。
而林闻,这一切变革的核心推动者,却静静地躺在那里,既不知道他己经成功,也不知道前路依然充满未知的危险。
他的意识,或许正漂流在数据与现实的边界,在某个只有他能到达的阈限空间中,等待着归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