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日未时,林小满和高裕承的船只缓缓靠岸,终于回到了灵山县码头。
这一趟归程顺风顺水,竟比去时快了一倍。
"夫人,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高裕承刚踏进东郊院子的门槛,就迫不及待地高声唤道。
沈娴贞闻声从内室快步迎出,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相公,是什么稀罕物事让你这般欢喜?"
高裕承献宝似的捧出一个青灰色的陶罐:"回来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就拉着林弟做了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罐口的油纸封,"林弟管它叫'罐头'。"
"罐头?"沈娴贞对这个陌生的称呼颇感新奇。
她接过陶罐在石桌旁坐下,身旁的侍女早己机灵地递上了一柄银勺。
沈娴贞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果肉,好奇地端详着:"咦,这果肉的纹理倒是从未见过。"
她轻轻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她手中的银勺越动越快,不一会儿就将整罐果肉吃得干干净净。
林小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了,罐头波罗蜜这么好吃?
"味道甚好,可还有剩余?"沈娴贞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
"这……"高裕承也愣住了,他深知妻子向来不喜甜食,"就做了这一小罐……"
林小满见状,赶紧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高裕承。
"啊!对了!"高裕承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子。
不多时,他抱着一个硕大的波罗蜜回来:"就是用这个果肉做的。夫人若喜欢,我们这就再做些。"
"去取把锋利的刀来,再备些菜油。"林小满对侍女吩咐道。
那侍女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先看向自家夫人,待沈娴贞微微颔首示意,这才福身退下准备去了。
不多时,侍女便取来了锋利的菜刀和一小碗菜油。
林小满接过工具,熟练地将硕大的波罗蜜切开,顿时一股清甜的果香弥漫开来。
她手法娴熟地剥开果肉,将金黄色的果瓣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娴贞迫不及待地接过一块,学着林小满的样子将果肉分开去籽,轻轻放入口中。
"嗯,就是这个味道。"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一旁的侍女见状,欣喜地说道:"总算找到夫人爱吃的食物了。"
高裕承闻言,关切地望向妻子:"夫人,最近食欲不佳?"
"说来奇怪,"沈娴贞若有所思地抚着胸口,"这几日突然特别想吃些甜食。"
她困惑地摇摇头,"可我从前分明不爱吃甜的。"
林小满听到这话,差点脱口而出"月事来了吗?"。
话到嘴边猛然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道:"快去请大夫来看看!"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高裕承和沈娴贞同时转头望向林小满,眼中满是疑惑。
林小满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凑近高裕承,压低声音道:"我猜……嫂夫人许是有喜了。"
高裕承猛地睁大眼睛:"林弟,此话当真?"
"这我哪敢确定?"林小满连连摆手,"所以才要请大夫来诊脉啊!"
"对对对!"高裕承如梦初醒,急忙吩咐道:"快去请曾大夫来!"
众人闻言立即行动起来,有人飞奔去请大夫,有人忙着准备茶点。
高裕承则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搓着手。
林小满见状,识趣地拱手道:"高兄先扶嫂夫人坐下歇息,我先回客房梳洗一番。"
说完便快步退出房间,将这份等待留给这对夫妻独处。
晚膳时分,林小满刚踏入花厅,就见高裕承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眼角眉梢都透着掩不住的喜色。
她顿时会意,拱手笑道:"恭喜高兄,看来我猜得不错。"
"林弟,你真是我的福星啊!"高裕承激动地拍着林小满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差点踉跄。
他转头朝内室喊道:"夫人,快出来谢过林弟!"
沈娴贞缓步而出,脸上同样是掩不住的喜色。
她郑重地向林小满行了一个标准的蹲礼:"多谢林公子慧眼如炬,一语点醒梦中人。"
"嫂夫人快请起。"林小满连忙虚扶一把。
"您现在身子金贵,还是多注意休养为要。依我看,最好再请位女大夫专门照看。"
高裕承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儿。不过今日定要痛饮一杯,好好庆贺一番!"
说着便招呼下人摆酒设宴。
三人分宾主落座后,林小满举杯道:"既然今日喜讯己确定,不如明日我们便去灵山县衙,把另一桩喜事也早些定下来。"
"说得好!"高裕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日就去,来个喜上加喜!"
沈娴贞疑惑地望向丈夫,见他悄悄使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地没有多问,只是温婉地为二人添酒布菜。
次日清晨,辰时的钟声刚刚敲响,林小满和高裕承便己站在了灵山县衙门前。
还未等他们递上名帖,值守的衙役一见到林小满,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林主事来了!快请进,大人正在后堂呢。"
高裕承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林弟竟与灵山县令相熟?"
“巧合而己。”林小满并未过多解释。
严见素正在案前批阅公文,抬头见林小满进来,立即搁下毛笔站起身。
他调侃道:"林主事,你再不出现,本官便要依徐大人之言发动全县衙役去寻你了。"
"严大人言重了。"林小满连忙拱手行礼,"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严见素捋了捋胡须,神色稍缓:"哦?那快请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入座。
待众人坐定,林小满正色道:"大人,容我引荐。这位是高裕承高兄,如今己在灵山县安家落户。"
她转向严见素,"高兄为人忠厚,还望大人日后多多关照。"
高裕承立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严见素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高兄,把文书呈给严大人过目。"林小满轻声提醒道。
高裕承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地契和沈娴贞的身份文书,双手奉上。
严见素接过地契,发现只有买方,没有卖方,“林主事,这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林小满解释道,"前些时日我们出海时,偶然发现灵山县外海有一处无人小岛,风景甚佳。想着若是能从官府手中买下,也好有个清静去处。"
严见素闻言恍然大悟,重新审视手中的契书。
他注意到文书上的墨迹尚新,显然是近日才拟好的。
但条款却写得极为周详:
南州縣爲賣官田事,今將坐落靈山縣南面海域五日距離官田五百頃……議價銀十萬兩,賣與沈嫻貞永遠管業。
严见素沉思片刻,唤来门口值守的衙役:"去请户房掌案田钧,让他带上官契速来见我。"
衙役躬身领命,快步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