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陶涯雷打不动的开始守岁。
一人一鹅，一个坐在树枝上，一鹅卧在树枝下。
一人烟斗中袅袅飘着红烟，一鹅满身插着红花。
子时过后是初一。
许是死去记忆中，对于初一的深刻印象，让陶涯觉得原本就冷清的荒郊野岭更冷清了几分。
虽然，对面小筑中在通宵达旦的狂欢。
初二。
雪不见大不见小，但雪片的厚度，却明显有增加，梅林中时不时有积雪从枝头垮落的声音，以及梅树不堪重负，或折断或翻头的声响。
簌簌簌簌的，噼里啪啦的。
“鹅啊，你觉不觉得——清冷，总似一曲为人送行的悲歌？”
陶涯将烟斗里的明暗熄灭，身下桃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
初三。
雪中夹雨，许多飘飘荡荡的雪花还来不及落地，就被雨点打碎成了几瓣。
冰冷彻骨。
今日，宜安葬、修坟。
陶涯从梅枝上落下，开始将己经洗净的碗筷锅碟扔进鹅鹅鹅蓬散的羽毛里。
然后伸了个懒腰，开始向着小筑走去。
嗯，是一曲为那俞晃，为那小王爷送行的悲歌。
陶涯眼中炁雾浮凝，目光穿过几座山峦看了看，远处正有一群人在向着这里赶来，不早不晚，算是赶上了黄道吉日。
“阁下何事？”
陶涯还没走近，一首关注着他的曹言房就先等在了小筑前，眼中警惕。
此时此刻，哪怕是他，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其身后，是叶寒樱。
叶寒樱紧紧的攥着手中长槊，自陶涯开始向着小筑迈步起，她的后背，就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寒冷彻骨。
“阁下，是来杀人的！”
叶寒樱艰难开口，不是猜测，而是肯定；不是恐惧，而是身体本能的在颤栗。
曹言房一惊，快速抓向了背后的刀。
手抓上刀，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冰冷得感觉刀都是暖的。
“阁下，要杀几人？”叶寒樱艰涩询问。
到得此时，再去猜测平安扣为何仍旧没有反应己经没有意义，她只想多拖一刻是一刻，尽量等到另外两名宗师的赶来。
陶涯向楼上看了看，又向着叶寒樱身后廊桥上一干护卫看了看。
想了想：“或许，杀两个。”
“或许，留两个。”
叶寒樱却顾不得去想，如果要留两个，留的又会是哪两个。
她没有丝毫异动，生怕稍有动作就会引得陶涯立即出手。
她深深吸气，强行压制着体内潮水汹涌的寒意：
“阁下动不动就要屠戮这么多人，算不算滥杀无辜？！”
“寒樱觉得，强者自该有强者的自矜，阁下以为呢？”
陶涯任凭叶寒樱拖延，反正，那两个宗师赶来也挡不得他一刀。
陶涯道：
“那么，一见面，你的小王爷就要杀我，算不算滥杀无辜呢？”
“你觉得，若是那两个宗师到了我还没走，就注定命该绝于此，我又是不是因你而被滥杀的无辜呢？”
叶寒樱脸上的血色以可见的速度褪去。
只因陶涯道有两个宗师在赶来，而陶涯依旧镇定自若。
这一刻，叶寒樱心如死灰。
“至于他们。”陶涯扫了一眼一干护卫：
“受其禄，担其职，自该承其重。”
“更何况，无良公子恶奴仆，以你们这位小王爷的作风，这些护卫仆从，也肯定没少干些强抢民女、恃强凌弱的勾当。”
说罢，陶涯开始迈步往前走，红衣滚滚。
手，落在了剑匣下的刀柄上。
没有气机激荡，没有什么真元汹涌，只是杀意，满天的落雪，骤然分崩离析。
叶寒樱，曹言房，犹如被万仞穿身，浑身颤栗。
但下一刻，满天杀意却倏然敛去。
陶涯停下脚步想了想，松开刀上的手，回身折了一根梅枝。
无他，最高不过宗师，凭什么当得他拔刀？
陶涯走上廊桥。无一人敢拦，也无人能拦。
如叶寒樱，双手己经僵硬得连槊都握不住。
无声无息，滚滚红衣在叶寒樱眼中像是变成了幻影消散。
在楼上俞晃的眼前，像是一滴红墨滴入了水中般晕开。
楼下的对话，没有避着任何人，清清楚楚的落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俞晃所在的房间，静得可怕，就连锁在俞晃手脚上的铁链，都不敢颤抖出一丝声响。
“我……我是……，你……你不能杀……”
我是什么？
陶涯估计，他是想说自己的家势如何。然而陶涯没给他机会。
手中梅枝嗤的一声，就穿透了俞晃的心脏。
嗯，这俞晃，一点都没了当时的张狂。
“他是赢山王王府的小王爷！”
不晓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或许是常年沙场磨炼出来的勇猛，叶寒樱竟是冲上了楼。
“赢山王？”
“对，对……。我父王是……是赢山王，你不……不要杀……杀我。”
赢山王？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陶涯想了想，想起了雾隐山时的周芩苏，那周芩苏好像还搭上了某个王爷，还拿出过一枚盘蟒的“山”字令？
该不会又巧了吧？
前有巧遇仲孙家的仲孙喻，现在又巧遇了某王爷家的小王爷？
腹下浸了一滩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的小王爷自然也没了之前的癫狂。眼中满是乞求，以及希冀。
希冀自己远在天边的父王能救自己一命。
可惜，那根梅枝或是被雪冻透了，很冰冷无情，透了他的眉心。
小王爷赢槐，死不瞑目。
“你……”
你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己经没有意义。
陶涯没有理会叶寒樱，袖中一点寒芒掠出，出袖便消失，回袖的一刹那才见影。
楼下廊桥上，一声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落成了一声。
只剩下曹言房一人。
雪白的小剑，在陶涯袖间回旋。陶涯曲指再一弹。
“砰”的一声，雪庐尾端，将空气炸起一片白雾。
白雾中，雪庐瞬间消失。
下一刻，一声尖锐音啸，骤起于天地间，楼下的湖水，被一条细线从中两分。
等到雪庐回归，外面的几座山峦上，出现了一道无人可见的孔洞。几座山峦之后，倒下了两名宗师。
陶涯夹住雪白的小剑。嗯，大雪纷飞下，以雪庐杀了人。
应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