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涯回到山顶,身形穿过白玉京牌坊,出现在最高的阁楼上。
甫一站定,身后便有浓雾浮现,整个白玉京就开始完全运转。
山顶天穹,滚滚轰鸣,如惊雷过境。
陶涯衣发激荡,一夜过后,炼炁入体,逾两千条。
不仅如此,就在炼炁完成之后,整个白玉京上,所有的刻痕、繁复的雕花,漂浮脱离,开始向着陶涯身后汇聚。
然后融入陶涯身后的那一片雾中。
陶涯身后的雾中,平地起高楼,一座一座,十二座。
雾中,拔地而起了另一座虚幻的白玉京。
雾内的十万大山,一阵颤动。
陶涯闭着眼,感受着炼炁逾两千条后,带来的一种又一种变化,张开双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自由的味道啊!”
下一刻,陶涯的身形在山顶消失,在山腰忽现,再消失。
等到再出现,己经到了山脚。
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横断了山内山外的雾壁,伸手摸了摸,抬腿踹了踹。
嗯——!毫无阻碍。
“呼”的一下。
从山外看去,一个脑袋,忽然从浓雾中伸了出来,然而还不等人看清,又呼的一下缩了回去。
雾内,陶涯激动的来回踱步:
啊,山外的山,山外的水,山外那无遮无拦的清明的天地!
陶涯强压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整了整衣着,正了正束发的发带和面具,又扶了扶腰间的剑匣与刀。
并清了清嗓子。这才准备向着山外的天地宣告陶某人的到来。
他,抬起了脚,向着山外踏去!
他的脚,露出了浓雾之外!
他的一半身体,亲吻上了山外的阳光!
他的整个身体,投入了山外世界的怀抱!
然后,然后……卡住。
他的左手,卡在了雾内。
准确的说,不是雾卡住了他的手,而是炼炁还不够,他的身体,有一部分还没获得自由。
陶涯扯了扯,左手纹丝不动。
又扯了扯,还是不动。
陶涯沉默,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左手,沉默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陶涯默默的走进了雾中,向着山上走回。
山外,一干常年监视在雾隐山外围的各路人马面面相觑。
“那是谁?”
“他在做什么?”
“那是……”
那是雾隐山的山主?!
别的人不说,如周芩苏,泷姝郡主,十一皇子等人安插的人,手中皆有陶涯一袭红衣面具的画像,自然一眼就看出那道身影是谁。
然后,就看出了陶涯刚才举动的端倪。
:难道,这雾隐山的山主,走不出这座山?
那几方人马对视一眼,闪身掠走。
而山腰,众人看见陶涯的身形一闪之后,都是一怔。连失魂落魄的西妙儿也不例外。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见陶涯下山超过半山腰的高度。
山主大人这是要下山吗?
然而两个多时辰后,众人又见陶涯走了回来——双拳死死攥着,面具下的一双眼中,有熊熊怒火。
“呦呦?”梅花鹿踏着西蹄从山顶走来。
陶涯一脚将梅花鹿踢飞。
“噗啰啰——!”
梅花鹿挂在树枝上,骂得很难听。
“你……勒是……爪子啰?”
三人从来没有见过陶涯眼中汹涌过这样的怒火,西妙儿都忘了继续失魂落魄。
西妙儿这一句话,点燃了火药桶。
陶涯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砸在地上,抬脚就踩。
单脚踩双脚踩,双脚踩了跳起来踩。
光踩还不够,还要加上双拳,并时不时吐上一口口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陶涯咆哮怒骂,一身大红衣袍,激荡狂乱。
一张面具,被他生生揍了半个时辰。
然后,失魂落魄的人,就多了一个。
…………
陶涯坐在客栈露台边雨亭下的长椅上,失魂落魄的盯着脚尖。头顶冒着烟。
“山……山主……”
清雀壮着胆子走上前,递上一杯热水:
“要不,你先喝口水消消气……”
嗯,杯子的热气,和他头上冒的烟,相得益彰。
陶涯没有去接,一动不动。
三人面面相觑。
…………
是夜,陶涯总算是缓了过来。他深深吸气,长长吐气,抚着胸口:
“呼~,不气,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呼~,不就是差一点吗,再等等,再等等。”
“呼~,我本就不想下山,早点晚点没关系。”
陶涯走进客栈,在柜台后方的酒缸中,一杯一杯的接着蛟鳅酒:
“忘了就好了,把今天的事忘了就好了。”
咕咚咕咚,一杯下肚,没用
咕咚咕咚,两杯下肚,还是没用。
咕咚咕咚,一缸下肚。陶涯砸碎了手上的所有酒杯。
越喝越气,越想越气!!
“睡觉!!”陶涯一个闪身回到山顶,闷头大睡。
三人:谁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
这一觉,昏天暗地,从春天到秋天。
而这一觉醒来之后,陶涯懵了。
他体内自行炼入了几条炁,就是多了这几条炁之后,他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次,他是真的可以下山了。
:合着,就差一哆嗦是吧?
不过一觉之后,陶涯反倒没了之前的兴奋与激动,回到了之前的那种平常散淡。
当然,终究还是愉悦的。
还是那句话,能不能下山和下不下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陶涯倚靠在美人榻上,举着许久不用的玉葫芦,舒爽的灌了一大口酒。
…………
陶涯还不知道,关于他可能出不了雾隐山的消息,早己经飞入了各大势力的耳中。
尤其是大苍十一皇子,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更是放声大笑,豪饮了三杯烈酒。
一个出不了山的上品大宗师,多好笑?多可怜?
没有人怀疑这个陶涯是在装模作样,因为一个上品大宗师,必有自己的高傲与自矜,不可能做出如此小丑行径。
陶涯:这哪里小丑了?
:你才是小丑,你全家都是小丑!那大宗师顾南行还偷东西呢。
不知道骨头还有没有剩下的顾南行:我说我真的只是顺手拿的,你信不信……
倒是皇宫的御书房,在听完这个消息后房门紧闭,里面的大苍皇帝与一干人,不知道在密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