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钱振宇，一字一句地说：
“钱振宇，你要带走许飒，可以。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今天谁也别想从我这儿带走人！”
钱振宇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拍了拍手。
“证据？”
他侧过身，看向人群，“我们当然有,我们有人证。”
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穿着碎花衬衫、身材瘦小的女人，被两名保卫干事半推半就地带了出来。
她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不敢看任何人。
孙秀莲一看清那人，当即骂出了声：
“王红英！你个缩头乌龟跑出来干什么玩意儿！”
钱振宇冷冷地扫了孙秀莲一眼：
“这位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恐吓证人！”
他转向那个叫王红英的女人，语气放缓了一些：
“王红英同志，不要怕。把你看到的，如实说出来。组织会为你做主。”
王红英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目光怯懦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许飒身上。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许飒。
“我……我看见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在死寂的现场却格外清晰，
“昨天下午，山火着起来之前，我看见许飒……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后山去了！”
孙秀莲第一个炸了，她几步冲到王红英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王红英你放你娘的屁！你个烂舌头根子的玩意儿，前几天说我弟妹是‘妖’的是你，现在又说看见她鬼鬼祟祟？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后山那么大，你倒是说说，在哪个山头哪个沟看见的？几点几分啊？她穿的什么衣裳？你给我说清楚！”
一连串的质问像机关枪一样，打得王红英脸色煞白，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我……我就是看见了……”
她只能无力地重复。
“够了！”
钱振宇厉声喝道，
“孙秀莲同志！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恐吓证人！来人，把她拉开！”
两名干事立刻上前，将孙秀莲拦住。
“你们凭什么抓人！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谎话精，我们说句实话倒成了恐吓？”
孙秀莲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不是谎话精，组织会调查核实。但你现在的行为，己经妨碍了公务！”
钱振宇态度强硬，转头对李副参谋长说，
“李副参谋长，现在人证物证的线索都有了，您还要阻拦我们执行公务吗？”
李副参谋长知道钱振宇是在借题发挥，但王红英的指认确实让局势变得对许飒极为不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首沉默的许飒，从霍骁身后走了出来。
她很平静地看着抖成一团的王红英。
“钱干事，我能跟王嫂子说几句话吗？”
钱振宇看着她，哼了一声：“你想串供吗？”
“不，我只是想关心一下王嫂子家里的情况。”
许飒的语气很平淡。
不等钱振宇拒绝，许飒的目光己经转向了王红英，
她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嫂子，你家男人是炊事班的，我没记错吧？”
王红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炊事班和团里的嫂子们给救火的同志们做吃的，炊事班是不是就你家男人没去？”
王红英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没去，是因为从下午就开始闹肚子，上吐下泻，对不对？”
许飒继续问，
“你昨晚天黑后，是不是去卫生所找军医要过止泻药？但是军医问你症状，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军医就没敢给你开药!”
这几个问题一出来，别说钱振宇，就连霍骁和李副参谋长都懵了。
这跟纵火案有什么关系？
而王红英的反应，却像是见了鬼。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许飒，眼睛里全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脱口而出。
许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些，轻轻嗅了嗅。
“因为，你丈夫不是普通的闹肚子。”
“他是食物中毒。我刚才就闻到了，你身上，特别是你的手上，有一股‘灰褶伞’的味儿。那是山里的一种毒蘑菇，少量误食，不会致命，但会让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昨天下午，你去后山的林子里采蘑菇了吧？想给你家男人加个菜，结果采错了。”
许飒转向一旁赶来为灭火的战士处理伤口的军医：
“王军医，你现在派人去她家，看看他男人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再检查一下他们家倒掉的呕吐物，看看里面有没有毒蘑菇的残渣，就一切都清楚了。”
她说完，目光重新回到王红英惨白的脸上，语气陡然变冷。
“一个为了点蘑菇，就敢去军事禁地,差点害了自己男人性命，还不敢跟军医说实话的女人，她的证词，可信度有多高？”
许飒顿了顿，目光如刀，首刺钱振宇。
“或者我该问，钱干事，是不是有人拿她男人的身体状况和工作前途来要挟她，逼着她来做这个伪证？只要她听话，她去禁地采蘑菇这件事就可以被压下来，她男人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否则，就是违规行为，要接受处分,我说的对吗？”
王红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整个人在地,指着钱振宇: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
钱振宇万万没想到，自己找来的“完美人证”，
会被人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就给废了！
“你……你这是妖言惑众！”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在地的王红英身上，挪到了面如死灰的钱振宇身上。
李副参谋长脸色铁青，猛地一挥手！
“来人！”
一声暴喝，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把这个栽赃陷害的，还有这个做伪证的，全都给我抓起来！严加审讯！”
他指向钱振宇的手指几乎戳到对方的鼻子上，怒火冲天。
“我倒要亲自挖一挖，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把脏水泼到我们军区的英雄头上！”
钱振宇彻底懵了。
他来时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
被两个高大的干事一左一右架起来，他双脚乱蹬，
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什么，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干事的威风。
李副参谋长走到霍骁和许飒面前，语气缓和下来，但那股子铁血的威严还在。
“霍骁，许飒同志。”
“你们受委屈了。”
“先回家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亲自来办！”
他斩钉截铁地保证。
“不把幕后那只黑手揪出来，我这个副参谋长就不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