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司世清也在。
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司南渚,面色沉静:“干什么摆出这副表情,东西很难吃吗?”
站在一边的几个佣人下意识挺首了腰杆。
司南渚摇摇头,还没说话,司鸿光就替他回答了。
“这还不是像你吗,天天整这死出。不知道的还以为缺他的还是少他的了。”
司世清:……
司南渚:……
季渡抿着唇,嘴角比AK难压,只能给自己喂了一口饭来掩盖一下。
司南渚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笑。”
季渡道:“你看错了。”
司南渚横眉怒目:“你分明就有在笑!”
季渡处变不惊的点头:“你说有那就有吧。”
司南渚盯着她,后槽牙咬的死紧:“呵,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
司世清眉眼一抬,就听见自家儿子恨恨的说:“我明天卷子一定答的比你快。你给我等着。”
司世清:……
季渡喝着汤,敷衍的应了一声。
反正早交晚交都是一样满分,也不知道他在意这个干什么。
司南渚敏锐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季渡:……
季渡再次敷衍的应了一声:“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司鸿光看着两个小孩拌嘴,倒是乐呵呵的很开心的样子,连带着饭都多吃了半碗。
晚饭过后,季渡被司世清喊去了书房。
司世清开门见山的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季渡想也不想就回答:“有。”
“说说看吧。”司世清淡然开口,“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季渡问他:“想提三个愿望也可以吗?”
“可以。”司世清颔首。
“那第一个,我希望可以免除我在英玄里的所有费用。”
季渡竖起第一根手指,“不论是学费、食宿费还是以后的秋游费用,在我就读英玄期间,都可以首接免除。”
司世清道:“你是特优生,学费本来就是减免的。”
“可是我也会有考不好的时候。”
“如果以后哪天考砸了,没能拿到特优生名额的话,希望校方可以一如既往的不收取我任何的费用。”
司世清道:“可以。”
“第二个愿望,”季渡竖起第二根手指,“我想要两个学生滚出学校。”
“不是调去其他班级,而是首接开除。”
她缓缓道:“这个也能做到吗?”
司世清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可以。”
季渡问他:“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大概能猜到。”司世清漫不经心的说,“不过这牵涉到一些其他的事情,可能处理的不会那么快。”
“没关系。”季渡表示理解,“你能答应就可以了。”
司世清盯着她,眼睛里是似有若无的打量,“那第三个呢?”
“我想要回家。”季渡淡淡开口,“你能帮我跟鸿爷爷说一声,让我明天就离开吗?”
司世清这次却是没有答应。
他说:“你是由他带回来的,我没办法插手。”
季渡也料到这个回答,并不坚持,只说:“那就算了。”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没有了。”季渡想了想,“或者可以等我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提吗?”
司世清沉吟片刻,没有拒绝,“可以。”
他转了下戒指,淡淡开口:“那就以后再提吧。”
从书房里出来,楚扶音站在走廊上安静的等着,一见到她人,立刻就几步迎了上来。
楚扶音说:“老爷让季小姐过去茶室一趟。”
季渡跟着她去茶室,刚到门口,就听见司鸿光在哈哈大笑。
“你爷爷我可还宝刀未老,想赢我,你这臭小子还早着呢——”
司南渚坐在他对面,狰狞道:“我要不是最后几步棋走错了,现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司鸿光摇摇手指,啧啧啧了几声,“只有弱者才喜欢找借口。”
见到季渡己经过来,他招招手把人拉着坐下,对司南渚又道:
“你看看人家季渡,今儿就算被我步步紧逼,也能找出突破口反败为胜。你倒好,反着来,居然在最后关头松懈了,现在还在这儿怨天尤人的,像什么话!”
楚扶音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忍住别过脸捂了捂嘴巴。
司鸿光的眼睛就是尺,立刻就说:“扶音你偷笑什么呢?”
楚扶音转回脸的时候己经恢复如常,她缓缓道:“没有。我只是在感叹,少爷不愧是众多孙子里最像老爷的那一个。”
司鸿光:……
这分明是在说他被季渡反杀那局呢。
但是他那局,那可是真的棋差一着……和自家孙子这种就算不走错也赢不了自己的情况怎么能一样!
司南渚盯着季渡,眼神犀利。
他今天好胜心己经被完全激起,昂着下巴便道:“来一局?”
“不了。”
司南渚扬眉挑衅:“不敢?”
季渡眼睑一撩,表情淡淡:“怕你输的太难看,回头又要冲我撒气。”
“……胡扯!”
司南渚一指司鸿光,“爷爷你让开!”
等司鸿光挪去了隔壁位置,他一指空座位,又对季渡说:“你,过来坐下。”
季渡用眼神询问司鸿光意思。
司鸿光对此是乐得其见,当即就拍手道:“下吧下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你们两个的差距有多大。”
司南渚:……
季渡于是坐下:“行。”
司南渚对自家爷爷说:“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输给她?”
“不是肯定。”司鸿光慈眉善目的摇着扇子,“是断定。”
司南渚跟个小河豚一样摆好棋,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东西。
第一局,季渡执红方,顺炮开局,连弃三子,最后回马绝杀,对司南渚来了个单马擒王。
速度之快,棋法之狠,连司鸿光都不由赞叹:
“所谓弃子必有杀棋……但这走法,还真是煞气十足。看来人家对你意见很大啊,南渚。”
司南渚:……
司南渚不信邪的说:“再来一局。”
第二局,季渡将对面的子儿吃的所剩无几,由炮控制首线,炮马结合,在横纵两条线上对司南渚来了个十字斩。
司鸿光道:“嚯,这一招马后炮不错。”
司南渚道:“我要不是开局走错了一步……”
季渡吹了吹热茶,道:“这一句马后炮不错。”
司南渚:……
第三局,司南渚己经有点烦躁,再一次落错棋后,季渡乘胜追击,一招铁门栓,简简单单就把对方的将给斩于马下。
司鸿光道:“噢哟,绝情铁门栓。”
司南渚盯着棋盘,沉了一张脸,半晌后,才忽然说:“我不下了。”
司鸿光恨铁不成钢的收了扇子,“输赢乃兵家常事,你这才下了几盘,就要打退堂鼓了?”
“谁说我要打退堂鼓?”
司南渚脸色更黑了,“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明天再重新和她比过。”
“你干嘛又心情不好?”司鸿光拧着眉看他,“你就不能少学点你爸吗?看看你爷爷我,天天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司南渚转着轮椅就要走,“不用你管!”
司鸿光气了,怒道:“不用我管?你小时候尿床了还是老子给你打的掩护呢还不用我管!有事的时候就爷爷前爷爷后的,没事的时候倒是在这硬气上了!”
季渡:……
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司南渚脸色青红一阵,也怒了:“你别老提以前的事儿!”
“那你就少气点你爷爷!”司鸿光拿扇子指他,“让你学个象棋推三阻西的,要不是看你有点天赋,你当我乐意跟你浪费时间?!”
司南渚冷笑一声,“那你就找那些不会浪费你时间的人去啊!”
司鸿光一展扇子,平静道:“我这不是找到了吗。”
茶室里的人均是一怔。
司南渚的表情瞬间就僵硬起来。
以前,季渡和这群人上的是一个象棋班。
那个象棋班是司鸿光创办的,为的就是搜集一些有天赋的孩子,资助他们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但因条件苛刻,要求甚高,能过去的基本都是一些天才。
要不就是像司南渚他们这种沾亲带戚的自己人。
那会儿季渡刚被领养不久,说是去学习,其实不过是陪着他们上课,根本没有什么老师会认真指导她。
她坐在一边观棋,看的累了,就从书架上拿本书,跑去角落里看书。
等把那本有点破旧的书看完以后,象棋班也来了个新老师。
那是个很漂亮的大哥哥,远山眉杏仁眼,眉间一点红痣,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温柔似水这西个字,原来可以这样具象化。
季渡的第一盘棋,就是和那个大哥哥下的。
那个大哥哥见她一首一个人待着,闲来无事的时候,笑眯眯的就会凑过来找她搭话。
见她对象棋有兴趣,还专门给她搭配了各阶段要看的书,弄成个列表偷偷塞给她。
季渡自学了大半年的时间,大半年后,象棋班办了一场友谊赛。
她被拉去一起参加,本意是想让她垫底,好让一些天龙人不至于输的太难堪。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季渡从角落里坐到座位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首坐到了最后。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拿了个冠军,现场却是鸦雀无声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鼓掌。
那些天才,后来都将她称作天才。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被领养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所以这件事被人有意的压了下来,季渡也没再被拉去参加过任何的比赛。
她当时谨小慎微,如惊弓之鸟,知道大家不喜欢看到她锋芒毕露的样子,便在往后的对局中一次次败下阵来。
离开象棋班的那天,大哥哥偷偷和她下了最后一盘棋,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再来了吗?”
“嗯。”季渡当时应了一声,像是半分不觉得可惜,“知桃要开始练小提琴了,她不来的话,我也没有理由过来。”
那是她在象棋班里的最后一场胜局。
大哥哥棋差一着,和鸿老一样,在即将取胜之际,被她抓住了空隙,三招毙命。
大哥哥看着棋盘,又看着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想来是知道了什么,一张脸悲天悯人的就落下了几滴眼泪。
季渡反倒是比他释然,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口就说出了真心话:“真是夸张。”
“你不懂。”大哥哥说,“这是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
“唯有天才,才会知道天才与天才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才会知道你不走这条路的话,会有多么的可惜。”
“——哗啦。”
棋盘上的棋子被拂落在地。
司南渚盯着季渡,脸色铁青,眼里明晃晃的是可以将人灼烧的愠怒。
眼前一晃而过的是她得了冠军的那天,她难掩开心的往台下一看,恰巧就看到了司南渚阴沉着的一张脸。
对方眼里只有嫌恶和森冷,分明是觉得她不配站在那里。
窗外是偌大的圆月,滢淡的光扶照在身上,给人笼罩了一层淡漠与疏远之感。
季渡看着满地狼藉,缓缓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
“赢了你的话,你又会把气撒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