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向那处布满枯枝和树根纠缠的角落。
只见在沾满白雪的枯枝里,一团沾上不少血迹的金黄色躲在其中。
那只受伤的幼虎正试图将自己深深埋进松散的雪堆里,只露出一个沾满暗红色狮血的小脑袋和那双亮色的金眼眸。
金灿灿的绒毛上溅到的腥臭污血,像是初升的向日葵被泼洒了煤灰。
此时只见这只小家伙折断的后腿神经质地抽搐着,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引来细碎而痛苦的呜咽声。
断裂的后腿以一种彻底脱力的姿态侧歪在雪中,每一次身体因恐惧或寒冷引发的颤抖都牵动着那条腿,引发一阵无法抑制的痛苦抽搐。
然而,它的头却死死地扭着,那双融金般的眼睛睁得溜圆,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叶身后那片区域,盯着那头刚刚被一击毙命的魔狮尸体
!金灿灿的瞳孔深处,不再仅仅是被恐惧支配的空洞,一种复杂到令人心痛的激烈情绪在其中翻滚,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带来的本能放松,清晰可见地撞击着目睹着父母惨死和被仇敌虐杀的幼虎。
这两种极致的情感猛烈地交织着,使得它的小小身体剧烈地起伏,鼻腔里发出近乎窒息的急促喘息,喉咙深处滚动着含混不清、充满怨毒与哀伤的呜噜声。
林叶慢慢走到它身前,高大的身影再次为它挡住了吹来的寒风时,这小家伙才像突然回过神。恐惧的本能重新压倒了复杂的情绪,它拖着那条伤腿,惊恐地向更深的树根缝隙里拼命缩去,似乎想把自己融进那片黑暗里。
“别怕。”林叶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他单膝跪下,保持着距离,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高度与压迫感。
林叶没有贸然靠近,只是伸出了自己刚刚抹过松脂、还带着冷冽清香的右手空掌,悬停在距离幼虎鼻尖一尺远的空中。他的手背指骨处带着两道刚刚不小心被碎冰棱划破、微微渗出血丝的伤口。
小家伙炸开的绒毛下,湿漉漉的黑色鼻尖急速地耸动着,如同开阖的风箱。
浓郁的血腥味中,那一点松脂的清冷,还有他手上那一点点铁锈般的、属于人类自身的血液气息,似乎让它捕捉到了一丝迥异于周围绝望的气息。
它警惕万分的目光在林叶平静的脸上和他摊开的、沾着血丝的手掌之间来回快速地逡巡,充满了疑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依赖感?
这个人类,这个巨大的、散发着温暖气味的生物,刚刚用那把发出可怕呼啸声的武器,杀死了那些折磨它、杀死它亲人的丑陋怪物!他那干脆利落、如同暴风雪般的力量,与它记忆中父辈的护崽反击莫名重合!
也许仅仅是数秒,又或许像过了几分钟。幼虎紧绷炸开的绒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拢下来。
它停止了徒劳的退缩,将身体的重心小心翼翼地依靠在了坑洼的土壤上。
那条受伤的后腿无力地贴在地面,只有断断续续的轻微抽搐显露出痛楚的存在。那双如同熔炼黄金铸就的眼睛,不再死死锁定死去的狮王尸体,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脆弱与哀求,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望向了林叶的眼睛。
然后,它将微微颤抖的小脑袋,轻轻地、试探性地向前探出一点,鼻尖犹豫地、极其缓慢地,碰触了一下林叶沾着血丝的食指指尖。凉凉的,带着血的腥味,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温暖安全的感觉。
林叶的手指纹丝未动。
那冰冷的鼻尖接触后,仿佛被这短暂的触感短暂安抚了恐惧。幼虎终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弱、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刮过的呜咽
“嗷……”
这细弱的呼唤仿佛耗尽了它所有力气。它支撑不住,小小的脑袋一下子垂了下去,沾着脏污的金色额头沉沉抵在冰冷的雪地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微微起伏的瘦弱脊背,无声地传递着巨大的疲惫和伤痛。
林叶没有犹豫,通过系统空间取出一套干净的被褥,用随身的匕首极其麻利地沿着被褥边缘切割,只留下被褥中最温暖柔软的主体部分,切割掉多余布料,被褥变成了一个简易却足够结实的临时布袋。
又用撕下的多余布料当作扎带,小心翼翼地将疲惫昏沉的小家伙包裹起来,只让它的小脑袋和受伤的后腿能够舒服地露在外面。
幼虎几乎没有挣扎,或许是没有了力气,或许是柔软布袋的包裹隔绝了寒风带来了一点暖意,它只是无意识地将小小的脑袋更紧地贴向林叶贴着手臂的温暖位置。
“只剩下你了啊…”林叶的声音低沉得几乎飘散在风里。
想起不远处三只老虎的尸体,林叶微微一叹,动物也有纯粹的感情,在面对生命威胁时,东北虎一家也没有放弃小家伙,而是让小家伙独自逃跑。
他的食指指关节轻轻地、几乎是试探性地拂过幼虎偶尔颤动的脊椎骨。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幼虎突然仰起了它沾着雪屑和血污的小脸,向着林叶发出了极细、极软的一声叫唤:“嗷呜…”
那声音轻的像风吹过草叶,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穿透了林叶耳边的风声。金色的瞳孔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如同融化的金液,一瞬不瞬地、首首地望着林叶。
林叶的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这纯粹的目光触碰了一下,末世的经历让他很难再遇见这样纯粹的目光。
他沉默地从战术包夹层里拿出一个行军粮袋,粗糙的指尖捏住一块硬质的高能压缩食物,稍稍用力,便将其碾碎成一小堆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碎屑。
幼虎的胡须像敏感的雷达一样激动地乱颤着,鼻子急促地抽动,仿佛连断腿的疼痛都短暂地遗忘了。一双小巧温暖的前爪急切地、带着点笨拙地伸出,首接抱住了林叶还沾着食物碎屑的手腕!
软软的、粉红色的肉垫紧贴着他手腕内侧搏动的脉搏点,温热的感觉顺着皮肤传来。那带着柔软倒刺的小舌头,迫不及待却又带着动物本能的轻柔和小心翼翼,舔舐着他指尖残存的食物粉末。
“慢点别着急,还有呢。”林叶的声音更加低柔了些。他用食指的指关节代替食物,轻轻刮着幼虎温热的下巴。
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那双夺人心魄的金色眼眸,喉咙深处竟然发出了如小猫般的、细小而持续的呼噜声。依赖信任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