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己是深冬。
兰台县主府邸内,亭台楼阁覆着薄雪,透着一股清寂。黛玉倚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是一份内务府呈上的大婚礼服图样,金线银绣,凤翥鸾翔,华贵非常。还有两个月,她将正式成为雍亲王福晋。这半年,她深居简出,在这座完全属于自己的府邸里,希望能斩断与荣国府那千丝万缕、令人窒息的牵绊。
贾府那边,贾母的“想念”从未停歇。鸳鸯、琥珀轮番登门,言辞一次比一次恳切,一次比一次沉重。从“老太太茶饭不思”,到“思念成疾”,最后竟抬出了“孝道压人”——言下之意,县主娘娘再尊贵,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岂能不顾骨肉亲情?更有甚者,隐隐暗示若黛玉再不回去,恐有损她“贤孝”之名,于即将到来的大婚不利。
黛玉对此,不过淡淡一句“圣旨待嫁”或“偶感风寒,太医嘱咐静养”,便由府中管事嬷嬷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她甚至给探春、惜春下过两次帖子,邀她们过府赏雪品茶。探春来过一次,言行间带着谨慎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惜春则托词修行,婉拒了。至于迎春……音讯全无。
然而,贾母的寿辰,终究是躲不过了。这不仅是亲族情面,更是礼法纲常织就的一张网,纵是县主之尊,亦无法全然挣脱。大婚在即,任何一点“不孝”的微词,都可能成为政敌攻讦西爷的箭矢。
“罢了。”黛玉放下图样,指尖冰凉,“紫鹃,备车。明日去荣府,给外祖母贺寿。”
第二日后,荣国府。
依旧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锣鼓喧天。只是这表面的繁华,如同糊在朽木上的金纸,在深冬的寒意里更显脆弱。下人们穿梭忙碌,脸上的笑容僵硬,眼底的惶恐更深。
“老太太,兰台县主到了!”管事媳妇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拔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满堂喧闹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
黛玉在一众王府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而入。簇新的雪青色缂丝银狐出锋斗篷,衬得她一张脸越发清减如冰玉。发髻间一支点翠嵌东珠的凤钗,光华内蕴。她身姿依旧纤细,但步履间那份沉静雍容的气度,己与这喧嚣浮华的荣禧堂格格不入。身后两个面容肃穆、眼神锐利的嬷嬷,一个捧着锦盒,一个垂手侍立,无声昭示着皇家威仪。
贾母起身,声音带着夸张的激动:“我的玉儿!我的好玉儿!你可算……”
“兰台县主黛玉,恭贺外祖母千秋华诞,福寿安康。”黛玉的声音清泠如碎玉,在满堂寂静中响起,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万福礼。动作优雅,姿态恭谨,却隔着千山万水。她用的是“兰台县主”的自称。
贾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激动瞬间冻结成难堪。
黛玉起身,目光掠过贾母强笑的脸、王夫人僵硬的笑容、邢夫人等人的谄媚,最终落在人群后、正强打精神指挥丫鬟的凤姐身上。凤姐察觉到她的目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络笑容迎上来:“哎哟!县主娘娘大驾光临!老祖宗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快请上座!”她引着黛玉走向贾母身侧那个最尊贵的位置。